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国师教我去奋斗 作者:鱼三品 文案 皇太女殿下最近一直梦见自己被各种虐,死于各种横祸……梦着梦着,就发现都变成现实了。 好在还有国师护着她,总能在她死透透前把她从阎王殿拉回来。 沧月:职业目标初步定为女帝。 国师:无论从事何等职业,都要保持一夫一妻制度不动摇! ================ 一句话简介:高冷禁欲国师和盛世皇太女不得不说的故事 【食用指南:①国师偶尔不是人。②皇太女殿下最帅!③女主每日三十六路撩汉大全(详见内页),男主几乎天天HOLD不住。】 =====专栏求带走===== =====这是心血来潮随便开的一个坑,篇幅不会很长,随便写写吧=====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沧月,陆云 ┃ 配角:- ┃ 其它:- ================== ☆、小妖精   谦恭有礼,敏而好学——这是太子太傅对皇太女小殿下的评语。      而自封【聪慧过人】的皇太女殿下最近常常会做一个梦。      在梦中,她被皇室所舍弃。      不但没有被她深深崇敬的父皇倚重信任,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刺杀,陷害,引诱,蛊惑,以至于就差一个月就可以登基为女皇帝的时候,被半路杀出来的亲弟弟截胡,枉送了性命。   不光如此,为了挽回她的人生,本来可以飞升成仙的国师献祭了自己,为了她以命换命。   于是本来以为自己必死的沧月,第二天又能醒过来。   这个梦出现的如此频繁,几乎每夜造访,搞得人家心神不宁,四肢倦怠,神思疲乏,就在上个月的某天,更是在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现在,她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所以连饭也吃不成连药也咽不下。      半夜的时候饥肠辘辘的皇太女殿下饿的睡不着,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黑乎乎泛着点点金光的床罩发呆。   就在万籁俱寂的时刻,外面一道影子飘了进来,很快的,帐子被撩开,国师大人的俊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一言不发,俯身抱起她,飞快地搂在怀里,而后身影一转,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出了东宫。      国师大人年方二八,还未及弱冠,然这一把子力气可不小,抱着沧月一路疾驰过去,足足跑了有多半个时辰,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沧月龟缩在国师大人的胸口,心里头猜错他这是要往哪里去。   他们家的宅子就在崇华门外,距离皇宫最多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然而,一路上感觉她弯弯绕绕,风声呼呼,居然摸不清楚是什么方位,但总归不是重华门附近就是了。   沧月的嘴巴也被包在纱布之中,堵着不能说话,只剩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发现京城之中还有这么一条路线,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的自由出入皇宫。   京城的夜晚,是实行宵禁的,夜深人静之际,除了巡逻的士兵,街上没有半个人影,国师大人跑得如此之快,那些士兵甚至来不及发觉,只会感到有一股阴风刮过。   等到国师大人停下来的时候,沧月就闻到了一股奇香扑鼻,犹如银河直落九天、无比清幽,无比高华的香气。      它,充满了冲击力,简直可以震慑一切魑魅魍魉——这是脆皮烤乳猪的味道。      沧月嘴巴里的口水几乎泛滥成灾,等到国师大人把她轻轻放到一个软榻上为她解开包扎着的重重纱布,然后亲手拿起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红润透亮、皮博肉嫩、软烂无比的肉块,塞进她嘴里的时候,沧月叫爹的心都有了。   她顾不得客套,大口的吞咽着他投喂的食物,时不时还要被他喂几口温热的白水压压惊。   眨眼之间风卷残云,多半只脆皮烤乳猪下了肚,沧月这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多谢,多谢,我可算是活过来了。”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讲话,嘴里面外面就有些嘟嘟囔囔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不雅。   然而国师大人对此毫无所觉,眉头微皱紧盯着她的面容,半晌才准备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意义,你懂不懂?明知道骑马的时候胡乱举动会落马摔伤,居然还如此鲁莽,叫我怎么说你?”   沧月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说道:“再来一片肉,这菜吃的孤心满意足,实乃珍馐美味,人间至味,尽善尽美……快再来两块堵住我的嘴。”   国师大人嘴角微微一动,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叹口气,索性把剩下那半只乳猪也喂进了她的口里。   别看苍月是个瘦高个子,可是她特别能吃,这么一只烤乳猪下肚,只能算是八分饱,吃光之后还要眼巴巴地四下张望,似乎是希望再来上那么一只。   “以后能答应我不骑马不?”国师大人看着气一边给她喂点水,一边抱怨说道,“整天这样状况百出,简直吓死个人。”   沧月默默喝水,只当听不到。      夜深人静,一男一女,秉烛对坐,对的却是一大盘子烤猪肉,实在是大煞风景,      ——然而,国师大人一向善于把所有情绪掩藏在心底,就算心绪有所波动,也不会在明面上表达出来。      沧月吃了一嘴油,现在喝的水是大麦茶,正好可以温中养胃,化解油腻。      当然,每一口茶水也都是国师大人亲自喂进她口里的。      “要我不出事儿似乎不太现实。”沧月把口里的茶水咽下,慨叹道,“去御花园游个湖都能落水,在东宫中随便蹴鞠都能摔腿,吃个饭也能吃到□□鹤顶红……像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到全身受伤,这都是小菜啦。”      她说的漫不经心,听的人却是心惊肉跳。      国师大人眉头紧皱,面色冷峻地说:“以后禁止你独自一人,尤其是出门。”      “嗝。”沧月无所谓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再说吧,现在我又不是自己的主人,还不是随波逐流,任人摆布呗。”      “你这家伙,也实在是太不省心了。”国师大人喃喃的说着,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我真是做了八辈子的孽,遇上了你这么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沧月:……      两个人又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国师大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小心地取出一个小小的一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金光闪闪的丹药来。      “这是什么?”沧月殿下挑高了眉头,警惕地注视着那小东西。      “金丹。”国师大人言简意赅,趁着她全身上下都裹着布条不能动弹,很快就掰开她的嘴巴,毫不犹豫的把那金光璀璨的丹药丢进了她的喉咙里。      “呃……”沧月殿下顿时做出一副张嘴吐舌,喘不过气来般的苦痛模样,“我玩了,吃了一粒不属于我的金丹,会不会爆体而亡?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国师大人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表演,好久之后才迟疑的问道:“很,很难吃吗?”      正在拼命吐舌头的沧月,就是一冷,然后有点尴尬地打了眨眼睛,说:“还好吧!”实则她半点没尝出来那是什么味儿。      很明显,听到这个答案,让容颜俊秀的国师大人大大松了口气,只听他低语道:“那就成,像这样的丹药以后每天都要吃两次——我亲自喂你。”      “神马?”沧月瞪大了眼睛。      只听国师大人严肃认真地补充道:“至少吃一年。”      沧月当即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趁着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国师大人把她重新包扎好,细细地检查了她的头发和衣衫有没有凌乱之处,而后便匆匆将她又还回了东宫。      ——这一晚上最大的收获,就是皇太女殿下本来饿得几欲发狂,现在则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了。      东宫里面一向冷冷清清,早起没个人气儿,晚上更没啥人影,沧月尽管晚上睡的畅快,可是第二日还是被饿醒的。      而且,有太子詹事奉旨为她划定每日饮食,说是为了“养伤”,怕病重“积食”,故此每日只有早膳午膳,且要求沧月“过午不食”,美其名曰养生。      沧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都饿的慌,更何况晚上和宵夜都取消,对她来说更是打击深重。      辰时未到,她已经饿的饱经风霜、两颊凹陷、全身无力了。      昨夜吃下去的一整只烤乳猪似乎是喂了狗,一丁点也没存肚儿,该饿的时候半点也不给她含糊!      “来人……”沧月虚弱的哼唧一声。      四周空荡寂寥,并无半个宫人应声。      人人都知道,自从皇帝陛下找回早年走丢的小皇子后,咱们现下的皇太女殿下迟早得从东宫滚蛋——所以,各人早就自谋前程去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陛下的人,要么是各宫的眼线,要么就是一些聋子哑子,根本使唤不动。      所以,沧月这次摔伤后,养了一个月竟然半点没见到好转的迹象,也就情有可原了。      “来人——”沧月加大了音量,希望能唤回那些奴才们的良知,赶紧来个人伺候她。      一直连喊了十数声,才有一个老迈的洒扫宫人壮着胆子走了进来。      “殿下,您叫老奴?”那洒扫宫人乃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阉奴,他不敢靠近室内,只在门口迟疑的低声唤道,“刚才华妃娘娘来过,说不到午时不得给您上膳……”      室内登时一片寂静。      沧月不吭声了。      想他们西凉国虽然不是什么大国,然而托生为皇太女后,她沧月吃香的喝辣的,何曾受过这种虐待?终日要提防生命危险也就罢了,现在连口饱饭也不给吃了。      真是岂有此理!      沧月真想对天大大骂一通,然而她是“谦恭有礼,敏而好学”的一国皇太女啊,她不能做出有违形象的事。      那么,她就得生生饿死?    ☆、惨   要说沧月的惨状,皇帝陛下半点都不知晓,那绝对是骗人的,这一点沧月自己心里头也门儿清。      自从她头上那十七八个兄弟姐妹相续夭折之后,本来无论从哪方面都平平的沧月,就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人选。      虽然这片陆地上也有其他的国家是皇位只许传男不许传女的,但是西凉国却是男女都可以做继承人。      前些年的时候,本来皇帝陛下手里头有大把的皇子皇女可供挑选,压根轮不到沧月,可是,自从10年前某个奇特的诅咒生效之后,皇室人才凋敝,一个一个的皇位继承人未到18岁就离奇死亡,整个朝堂也变得动荡不安。      每次设立一个继承人,朝臣们刚刚站好队,这个继承人就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离开人世,于是队伍再次被打乱,朝廷一阵震动。      然而,不册封继承人,情况却又是更糟糕——在没有合法的继承人的这段时间里,皇帝陛下身上就会频发怪病,不是头疼就是脑热,要不就是脚底生疮苦不堪言,而这种怪病,非得等到册封继承人,有了“皇太子”或者是“皇太女”之后,才会暂停。      起初的时候,皇帝陛下广撒网遍捞鱼,手里面也有十七八个孩子可供册封,但是,随着“诅咒”一年比一年剧烈,那些皇子皇女的福分都没能压得住阵脚、给皇帝陛下撑得场子,以至于最后只剩一个资质平平的沧月。      那就选无可选,只能是她了。      沧月自己也觉得挺冤的话,她的母妃出身不高,更是早早就离开人世,好容易在这宫廷之中,混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公主头衔,结果就在一年前,她最后一个兄弟因为落水而离开,她就成了唯一一个皇家继承人人选。      成为皇太女之后,吃的喝的档次提高了,但是与其相伴而来的各种危险也就层出不穷了。      沧月现在跟她亲爹一样,简直是心力交瘁,想要抽身而去都不能。      最可怕的是,最近数年时间,不仅仅是皇家的孩子们相续离开,以至于各种站错队的大臣们被相续罢免,朝堂一茬接一茬的换血。皇帝陛下也因为持续不断的打击在加速衰老,就算是在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他身上的怪病没有发作,但那脾气却是比10年前要暴躁了许多。      原本被誉为盛世明君的他,现在,则在背地里被人悄悄的鄙为暴君。      而这一切,在三个月前找到早年走失了的小皇子之后,则变得更加叵测。       ☆、哎哟      找回了自己唯一仅剩下的儿子,皇帝陛下对皇太女更好了,就怕这女儿不能给自己的儿子多挡几年灾。      那是关心备至,呵护万分……      可惜,皇太女始终是个福薄的人。      同样一条鱼,别人吃都没事,唯独她吃的时候就会被刺卡住口喉咙。      同样一匹马,别人骑都没事,唯独她一骑上去,不是栽跟头就是被尥蹶子。      ——这孩子,点儿太背了也。      以至于搞到现在,草木皆兵的皇帝陛下,连口饱饭都不敢给沧月吃,生怕她一吃饱过了,就会被撑死。      沧月一点都不埋怨自己的亲爹,真的。      身为皇家的孩子,就得有这点觉悟,懂得为别人躺枪,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箭靶。      她觉得自己的老爹心智也是够坚毅的,面对这么多次的打击,还能够做到不发疯不抓狂,那岂是一般人的定力能够企及的?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沧月用力的咬住了被子角,心里想着,传说中某些饥荒年月,人们可以用棉花来充饥,要不她也试试?      东宫之中发出了怪异的咀嚼声,让刚刚进门的华妃娘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什么声音?”她轻声的问自己身边的人。      她的贴身大宫女采连,听了也是一凛:“回禀娘娘,奴婢以为应该是,老鼠咀嚼木料的声音。”      只见华妃娘娘目光一闪,冷冷喝道:“本宫多日未来,这东宫里面的耗子居然就反了天了,来人——”      一面说着这位娘娘一面往里走,大有发动东宫全体人马捉拿那只小耗子的意头。      然而,进了皇太女殿下的寝居之后,所有人才目瞪口呆地发现,那怪异而洪亮,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咀嚼声,居然是皇太女殿下本人发出来的。      “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在干嘛?”华妃娘娘一脸心疼无比,飞扑到沧月身边,把那可怜的被子从她的嘴巴里抢救出来,“居然让皇太女殿下疼成这个样子,那帮子御医都是废物,废物!”      旁边众位奴仆承受不住华妃娘娘的雷霆怒火,纷纷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去,但是躺在床上的沧月,则瞪大了眼睛,口齿清晰地说道:“华母妃,我饿。”可不是疼成这样的!      “哎哟,我的儿。”华妃娘娘闻听此言,顿时落下泪来,“可怜你重病在床,居然连饥饱都分不清了。”      沧月:……      华妃娘娘一面说着,一面令人端来了一盏燕窝汤。      “皇母妃特地请了圣旨,来给你送这一碗汤的。”只听华妃娘娘絮絮叨叨的说道,“没有你父皇的旨意,现在谁也不敢给你弄一口吃食啊!母妃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哎哟,我的儿。”      沧月被这一连串的“哎哟”,弄得浑身直打哆嗦。       ☆、叮嘱      但是这碗燕窝汤既然是请过圣旨的,那么她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更何况现在饥肠辘辘,连棉花都吃的下去,更何况燕窝?      至于里面有没有毒,那压根不在沧月的考虑范围之内——华妃又不是傻瓜。      一碗热乎乎的燕窝羹下肚,苍月饿的翻天覆地的肚肠,越发难熬了。      “华母妃,还有没有?”沧月小小声的说道。      就见姿容秀丽的华妃娘娘双眉一拧,随即太息一声。      “毕竟是个孩子,难以做到节制饮食啊!”只听这位娘娘喃喃自语的说道,“不如这样,你且等着母妃,本宫这就去请旨,将你挪到你生母生前居住的知秋苑去,本宫亲自来照顾皇太女殿下。”      原来这位一宫之主,却是沧月生母那份位不高的“端美人”早年的顶头上司——知秋苑正是在华妃娘娘的宫里。      沧月就算是饿死,却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是不宜挪动地方的,因此急忙从后面叫住华妃娘娘。      “华母妃且住。”她虚弱地说,“恐与礼不合。”      谁知已经走到门口的华妃,却只是微微侧头,冲着她笑了笑,便决然的走了出去,似乎真的是去请旨了。      华妃这个人,本来是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稳稳地坐住了宫中第一把交椅,可惜,儿子未过三岁就因天花而“归为”,更是在前年和大前年的时候,两个女儿先后被封为了皇太女,得了封号不过一年,就纷纷夭折了。      由此,她再无一个孩子傍身,不可谓不损失惨重。      当时沧月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曾记得,华妃那如痴如狂的痛苦模样。      她名义上是寄养在华妃膝下的,但实质上,华妃对她始终不冷不热,何曾有过如此关切之态?      那么今天华妃又为什么这样眼巴巴的贴过来,甚至还要想把她收到膝下重新教养呢?      若是早有这心思,为啥不在去年她刚被封为皇太女的时候早点行动?      真是古怪。      这个问题,沧月心中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答案,但还需要到晚上的时候和自己的“军师”商议商议才能有定论。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要是从东宫里边儿搬走了,那她的国师大人每天晚上还能不能“摸”到她榻上?      果然,跟沧月猜想的一模一样,华妃娘娘走了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金灿灿的诏书。      “看你父皇多么心疼你。”华妃感慨万千地对皇太女殿下说,“再三再四的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切切不可再出事。”      除了脸,其他地方都被包裹在绷带里的沧月:“……”       ☆、夜      如果真的心疼,那为什么不给吃饱饭?眼睁睁瞧着她饿死,这也叫关心?      但是沧月就算心里头翻江倒海,却是什么也不能说的,因为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陛下,没有父皇她就一文不名,神马都不是。      东宫里面的人员本来就全走光了,除了那个日常洒扫的老太监,其他剩下的人,连同皇太女殿下本尊一起,都被带到了华妃娘娘的西宫。      华妃家世出身富贵,加上本身又喜欢低调的奢华,还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和爱护,因此宫里面装饰得十分,高贵典雅,甚至有些地方,比东宫还要好上三分。      沧月被带到了紧挨着华妃娘娘正殿的偏殿,因为其皇太女的身份,自然而然占据了宫殿的东侧。      而东配殿里面,看上去一应日常用具早已准备的妥妥,就差等着人来入住的样子。      被安顿下来之后,沧月就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心中大为纳罕:自己受伤这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华妃娘娘,这里摆放的东宫用具,倒像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其中有些物件儿压根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准备好的……      这位一宫之主似乎早已等着这么一天,等着沧月的到来!      像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有所预谋。      ——莫非自己落马摔伤早在此人预料之中,甚或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沧月心中打了个突:既然这样,那自己不就成了羊入虎口?      要完,要完!      然而,事实是沧月现在身上不能动弹,又饿得头昏眼花,即便华妃命人端来了肉羹送到她的嘴边,她就是不想吃,也势必是要吃上两口的。      否则岂不死的更快?      这样一想,沧月就只能装作没有发现华妃的图谋了。      从沧月被带入西宫开始,这天下午就有太医院的医正来为她复诊。      从检查结果来看,这位太医很肯定皇太女的伤势大有好转,当然未必是这短短半天的功劳,不过混迹宫廷的人都会说话。      “华妃娘娘这里风水或者地气甚好,想必是有利于皇太女殿下早日康复”,类似的话他说了一堆,但沧月却听出来,这家伙是希望自己能够在华妃这里多留一些日子。      沧月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毫无办法,自己身边的人手早就折损光了,全仗着皇帝陛下还要她这个皇太女存在,自己才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落在了华妃的手里……      谁又能保证她还能活几天?      ====分割线====      这个晚上,是一个明月清风伴梧桐的清爽夜晚。      在皇宫之中呆的久了,对于这样的夜晚,不仅不会心生向往,反而会让人心里头一阵阵的发寒,仿佛在枝叶的摇动里、在无人的阴影里潜藏着什么鬼怪。      身为一个三朝古都,这座皇城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和灵魂,尤其是在月光湛湛的时候,每一棵树后面,每一片草丛里,影影绰绰来回晃动的影子,都像是一道道模糊的身形。      沧月没有令人放下床帐,所以晚上的时候一侧过脸去就能够看到窗子,以及倒映在窗棱上的模模糊糊的梧桐树枝。      梧桐树的叶子落得早,加上宫中的树木岁龄又比较高,粗干虬冉的树枝像是张牙舞爪的某一种猛兽,随着风儿来回晃动之中,又像是一个个不停伸展的鬼爪。       ☆、国师      沧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盯着那些肆无忌惮的树枝树干,直到三更三点,窗子无风自动,忽的一下穿进一个人来,她才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      国师刚刚出现的时候,声音还有一些透明,但随着几个呼吸过去,他的身体就变得凝实。      他有一双永远都沉静无波,温文俊秀的眼睛,身上的国师袍服泛着淡淡如冷月一般的光芒,当这光芒隐去之后,他才抖一抖衣袖,缓步向着沧月的方向而来。      陆云——国师的名字。      跟上古时代,某位大能高才的名字一模一样。      他的面容大约只有十六七岁,丰神如玉,雅洁若幽兰,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京城,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将来想必更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陆云挽着道髻,手中还拿着一方小小的八卦镜,上面雕刻着两条金龙。      一上来,他先不说话,而是郑重其事的将八卦镜悬挂到了沧月的床帐之内。      沧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今天没有烤乳猪给你。”谁料,他第一句话就截断了她的企盼。      皇太女殿下控诉的看着他,声音虚弱的道:“说好的我们是盟友呢?何其忍心见我活活饿死?”      陆云默默地坐到床畔,神情幽静的俯身看着她,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上下嘴唇。      手稍一用力,沧月的嘴巴就变成了小鸭子嘴,扁扁的说不出话来。      沧月:……      “我今天也弄明白了一件事。”陆云渐渐的把嘴巴贴过来,凑在沧月的耳边,用几乎都不可能听清的声音说道,“饿饿更健康。”      沧月:……      话说完了之后,陆云就松开了两根手指,但那手掌依然贴在汤圆嘴巴上,而他的耳朵,也向沧月的鼻翼挪了挪,似乎是想要倾听她的呼吸声。      沧月努了努嘴,使劲儿挣开了陆云热乎乎的手指。      陆云偏着脸,睫毛垂下,没有看她的表情,而是专注认真地倾听着她呼吸的频率,似乎是在测量着什么。      就在这时,皇太女殿下忽的转过嘴巴,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了陆云的耳朵。      陆云:……      “我要吃肉,吃肉。”沧月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语调模糊。      陆云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轻的用手拍了沧月光洁细嫩的下巴。      当即的,沧月就觉自己两排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一分,就让陆云的耳朵脱身而去。      “……”沧月委屈的鼓起了腮帮,难以置信的家伙会如此滑不留手。      宵夜呢?点心呢?哪怕带颗糖也好啊!      陆云轻轻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擦去了那一丝残留的口水,而后正色说道:“吃药的时间到了。”      沧月被他弄开了上下两排牙齿,到现在还维持着张嘴的状态,压根儿不能合拢,闻听吃药,只能将头乱晃,却被陆云一手固定住,不由分说掏出一粒金丹,塞进她的喉咙。       ☆、骂      “慢点吃,别噎着。”陆云温和地说着,手指不怀好意的轻轻勾了勾苍月的喉咙,让那一枚本来卡在喉咙口预下不下的药丸,顺势而为咕噜一下滚入她的肚腹之中。      沧月被他手指触摸的地方,有一些轻微的痒,不由得压低下颌,将他的手指夹在脖子与下巴的皮肉之间。      陆云不动声色地微微眯了眯眼睛,让自己在霎那间感受了一下那细腻光洁幼嫩无比的肌肤之后,便飞快的收回了手指。      “你这药吃的屁事儿都不顶。”沧月皱着眉小声的说道,“我身上受伤的地方一点好转都没有,还不如太医院那些庸医开的药顶用。”      陆云微微一笑:“这金丹本来就不是来给你疗伤的。”      “……”沧月似有似无的白了他一眼,哼哼唧唧说道,“我真是太高看你了。闹了半天,这金丹不是用来疗伤,却是用来当饭吃的吗?”      陆云又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目光粼粼,眼神如秋月般在沧月脸上打了个转,忽然就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沧月瞅着他不言不语,直到窗棱一闪,他再度消失,沧月才又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分割线====      转过天来,半死不活的沧月这里居然来了客人。      正是前一阵子刚刚被皇帝陛下找到的早年走失过的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回来之后就被寄养在容妃膝下,容妃和华妃是多少年的老对头,她有了十九皇子之后自然要耀武扬威,而华妃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就把皇太女接到自己的宫中疗养,现见的两个人是要打对台了。      明面上看,两个人手里头都有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皇女,但实质上两个人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却没人能摸清。      当贴身女官来禀报十九王子前来探望的时候,沧月正在默默的想心事,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华妃派前来的贴身女官没有得到皇太女的允许,自然就不会自作主张的请十九皇子进来,因此,亲自带着十九皇子过来的容妃,自然就吃了不大不小一个闭门羹。      当然时间也不长,也就半盏茶功夫。      可是已经足够惹起容妃的怒火了。      等到被请进去的时候,容妃就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女——她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纱布之中,只露出脖颈以上俏美的面容,一双眼睛明朗如秋水,还透着点点晶莹的冷淡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想不到我们学了两年骑射的皇太女殿下,居然还能从马上摔下来,摔成如此模样。”容妃轻轻的笑着,不请自坐,连带着旁边的十九皇子也有样学样,坐在了沧月的正对面。      端的是无礼了。      “容妃娘娘。”床榻上的病弱少女,沧月目光清冷地说道,“孤身为一国之储君,私下您可以当孤是女儿,但明面上,孤可是你半个主子——妃嫔之流,贱妾耳——孤却是未来的家主!见孤不行礼,是否想宫法伺候?”      几句话就将宫中大部分人给骂了进去,尤其是眼前这位宫装丽人。      容妃脸上一阵通红,眼中杀机一闪,但很快,她的怒火就平息下来,浅笑盈盈的道:“皇太女殿下火气还是这么大,无怪乎要一天不如一天,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了。”      顾左右而言其他,试图躲避沧月这一项挑理。       ☆、风波      沧月哼笑:“没啥,每个人将来都有那么一天的,您说是不,容妃娘娘?”      容妃觉得,自从沧月被册立为皇太女之后,她每次见到沧月,总会被气得折寿一年,这小畜生嘴巴也太毒了,可每次偏偏都占着法理,又令人奈何不得。      运了运气,容妃侧目看向自己新收养的小皇子。      那孩子大约七八岁,脸上一股懵懂之色,但是,在容妃娘娘目光注目之时,仍然能唰的一下弹起来,扑通一声半跪在沧月床榻之前,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弟礼。      “苍龙见过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天安。”      沧月目光闪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温和的说道:“十九弟请起,看座。”      让这孩子一打岔,倒是不好追究容妃的失礼之处了。      但是也不要紧,沧月本来就是打算稍微耍弄耍弄容妃情绪,好叫这娘们儿不要如此得意,也没想要会建功。      让容妃轻轻躲过了,也就躲过了,无所谓。      “臣弟听闻皇太女殿下卧病在床,心中难安。”苍龙小孩子,却没有落座,而是直直地站在沧月床边,甚至大有一屁股坐到脚踏上的意思,“臣弟观皇太女殿下身体如此不适,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臣弟愿为侍——”      他侍疾的侍字才刚刚说了一半,就听到床榻之上的清秀少女,不停地咳嗽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不光如此,伴随着咳嗽,皇太女殿下身体还一阵阵抽搐,偶尔会有白眼翻出来,眼见的是不好了。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华妃娘娘派遣来的贴身女官,全程目睹了皇太女容妃和十九皇子之间的交锋,一见沧月这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急忙满脸焦急的扑过去:“不好了,不好了,殿下被十九皇子气的厥过去了——”      主子和奴才这一唱一和唱念做打,把容妃和十九皇子整个弄了个没脸。      容妃觉得如果自己再要呆下去,估计得折寿十年!因此她把脸一拉,带着十九皇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往外走去。      “真是给脸不要脸。”      容妃扔下一句,清冷的声音渐渐远去,很快便消散无形。      床榻之上,沧月咳嗽慢慢停止,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位贴身女官,而后者在她目光注视之下,却是不疾不徐回了一个浅笑。      皇太女殿下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很快从宫中传了出去。      照这样看来,新的继承人就必须得尽快选出来了。      这个时候,十九皇子回归还没两个月,人人都已知道这位小殿下的消息。      人们经过这么多年的揣测和观察,都已经发现了本朝特殊之处:每一个储君都不可能在东宫活过两年的时光,而在上一个储君死去之后,一定会有新的储君被册立。      看看,这一次这位皇太女殿下还不是一样?      朝堂之中的人经历前几年的层层风波,这几年都低调了许多,小心了许多。在位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久经风浪的老狐狸了,这一次是说什么不肯再早早站队。      任谁来做储君,都先观望观望再说。      所以这份流言传出去之后,意外的并没有造成多少朝堂震动,但却让江湖之上人仰马翻。      沧月外公的亲弟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手上有不少人脉,打从自家的堂外孙女被册立为皇太女开始,这位刀客就开始暗自蓄力,甚至有意识地暗地和某几个绿林大寨做出了某些口头约定。       ☆、惫懒      其主要内容就是给自家堂外孙女拉拢外力,待她登基之后,他们将会有从龙之功。      而在沧月落到这地步之前,身边倒是有好几位心腹都是那位二大爷费尽千般手段送到她身边的,可惜,在这一两年间,已经陆续折损了个干净。      宫廷和江湖之间的鸿沟可不是人力就能够填补的,沧月重伤在床,若不是她故意激怒了容妃,让容妃按捺不住向外散播流言,她这位外公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沧月的亲外公只是一位普通的武官,但是那暗中支持她的刀客外公,却能搅动江湖上的半片风雨。      于是在京城之中的风言风语传送了十数天之后,就有一波又一波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偷偷潜入了京城。      沧月的伤也养了有一个半月了,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简直就像发了霉的蘑菇一样,叫她苦不堪言。      在这期间,华妃娘娘的态度就颇耐人寻味了。      早些年,这为一宫之主,对沧月不咸不淡的,因此,现在沧月都这么大了,也不好意思一下子就热情如火……      因此,除了安排贴心的人手伺候沧月之外,这位娘娘也并不怎么在自己争取来的养女跟前露面。      这样若即若离的,虽然合乎沧月的脾性,但是到叫她生出一分疑惑——这位娘娘未免也太体贴了。      她而是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当作棋子,用来和容妃以及十九皇子一争高下的,但是身为一个棋子,她的自由度似乎是高了那么一点。      甚至,比在东宫的时候,还要自由。      就比如说,太医院医正吩咐不要食用油腻辛辣之物,但是,沧月提出来要吃佛跳墙配碳烤羊排的时候,华妃娘娘安排给他的贴身女官却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将她要的吃食给端上来。      谁都知道沧月受的是皮外伤,需要补,然而皇帝陛下三令五申不让她吃饱饭,早就叫沧月一肚子憋屈了。      可是华妃公然抗旨,私底下给她安排肉食,她却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不知道这位娘娘安的是什么心啊。      这几天晚上,因为是在别人家的地盘,所以,陆云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是中间一定会强迫沧月吃下丹药——可惜那丹药半分也没有作用在沧月的伤情之上。      委实叫人莫名其妙。      惹的沧月一见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陆云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只是见到这妞平平给他甩脸子,日积月累的就让他有那么一丝吃不消了。      “你这两天应该是能吃上肉了吧?”陆云摸了摸鼻子,俯视着被褥里面瘦高挑的美少女,低声问道,“难不成你的肚子是无底洞,下午晚上两顿饭都堵不住?”      沧月不为所动地说:“好,我说怎么华妃无缘无故的有那胆子抗旨不尊,原来是你在中间使了力气?多谢多谢。”      她嘴巴上说着谢,但是脸上却无半点感激之色。      私底下,陆云对她的这种惫懒样子,实在是又爱又恨,只因他见到过有人被沧月活活气昏过去,因此最晓得沧月这一张毒舌有多厉害,如果是对着外人,这些话自然是让他会心一笑,但若是枪头瞄准了自己……陆云可就笑不出来了。      没想到沧月这话还没完,还有后手。      “难道,国师大人以为我就是那种,混吃等死的饭桶,吃饱了之后每天就知道傻乐?”沧月淡淡的说,“还是说你挺欣赏我像废人一样躺在炕上一动都不能动的样子?”       ☆、焕然一新      陆云哑然失笑,眸光清澈,波光粼粼,闪动片刻之后才徐徐说道:“看你这样子,莫非还打算恃宠生娇?想得寸进尺地要求什么条件不成?”      恃宠生娇?      沧月瞪大了眼睛。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陆云会调戏自己。      两个人虽然是多少年的好朋友,而且还干过那么几件彼此性命相托的大事,但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视为哥们儿弟兄的人戏弄。      然而看陆云的样子,却仿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过界了,若无其事地掐了沧月的脸蛋一把,而后突如其来的把她抱了起来。      “也对,总是在屋里憋着,的确会让人怒气勃发,今天晚上就带你出去看一处好戏,消遣消遣。”      落入陆云的怀抱之中,沧月这才发现,这家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非常难以察觉的仙人味道。      此外凑近了一看,他的身体是略带一丝透明的,虽然并不那么明显,在夜里更是不容易观察出来。      “你今天又是离魂了?”沧月轻轻地问道。      陆云涛袖一挥,将她重重包裹在怀中,听了她的问题,也只是从鼻腔中淡淡的嗯了一声。      怀里面的少女就没有再说话,但是眉目之间却显出一丝极轻极轻的忧虑来。      陆云的父亲是上一任的钦天监,威能广大,据传还得到了前朝袁天罡的真传,可惜在年方40岁的时候就离奇失踪了,留下陆家兄弟3个。      陆云的外祖父是一位鸿学大儒,同时也教导皇宫内的皇家子弟,一来二去的,陆家兄弟三个就成了皇宫之中某几位皇子皇女的伴读,沧月也是在那个时候跟他打上交道的。      陆家其他两位哥哥倒也罢了,唯独这陆三郎,情况很是有点特殊。      从10岁起,他就成为了护国国师的关门弟子,专一修习仙术,他的师尊曾说,此子是最有可能踏破虚空,白日飞升的一代奇才。      就在两年前,沧月被册封为皇太女不久,护国国师悄然离去,接下来就让陆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任国师。      陆云能够离魂的秘密,也是沧月这一两年之内才发现的。      ——他可以像甩开衣服一样脱去肉身,以生魂的状态存在,但身手和力量却与常人一般无二,难得的是能够穿墙过户,所到之处毫无挂碍。      就比如现在,陆云的气息将沧月整个包裹住之后,两个人甚至不用打开窗户,隔着厚重的墙壁就直接从卧室之内飘了出去。      甚至都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沧月心中一凛。      在穿过墙壁的最后一霎那,她扭头看了看自己躺过的那张床榻,上面果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好小子,他不光自己学会了离魂之术,现在还搞得她也跟着离魂了,真神了。。      不用问,躺在床榻之上的,就是自己的区壳了。      两人这一次离开皇宫,跟初次食用金丹的那一晚上又有所不同。      脱离了身体的束缚之后,沧月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感觉好的不能再好。      身体上的那些伤痛像是一下子就骤然离去,整个人焕然一新,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力量。       ☆、是的      两个人飘飘荡荡,踩着夜晚的清风,从半空之中游过整个皇宫,悄无声息,宛如流光。      陆云的个子要比沧月高出大半个头,所以后者窝在他的臂弯里,一抬眼就能够看到他清雅俊秀的下巴。      等到两个人飞出皇宫之后,风向一转,渐渐的向着朱雀里而去。      “我可以自己飞吗?”沧月突然问道。      陆云不置可否,随口回答:“歇会儿吧你。”      两个人在朱雀里上空略略停留片刻,晚风回荡,月光幽幽,而后,陆云带着沧月渐渐降落,飘进了某户人家的围墙之内。      “这是哪里?”沧月目光闪动,四下打量着,发现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居,大约三进三出,围墙之内的小院里种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陆云没有回答,而是抱着她继续往里飘走,他们现在的状态,宛如两团云雾,所到之处穿墙过户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到来,更是不会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穿过黑沉沉的踉进屋子之后,在院子的最深处,有一处房间里面灯火大亮,人影瞳瞳。      透过窗户往内看去,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人团团坐在地板之上。屋子里面什么摆设也没有,很是空旷,就是在角落里有一些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并几个空了的酒坛。      在看屋子里的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面貌凶恶,加上那不时露出衣服之外的锋利武器,足可以见得这几个人分明是亡命之徒。      “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沧月揣摩良久,始终不解其意,不由得再度开口问陆云。      陆云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沧月的双唇,登时,沧月就觉得两片嘴唇被什么缝住了似的,再也开不得口了。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刚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的。”陆云小声地对沧月说道,“他们是北疆十六大盗,你们家二大爷邀请来的武林豪客。”      陆云这么一说,以沧月的灵光当下就明白了。      ——他特特的领她到这里来看这些人,怕不是为了赏景观物的,难道说,他不支持沧月外公派人来支援她?      沧月有些不服气,那眼珠子不由得就瞪大了。      她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难道就得坐以待毙不成?从外面邀请帮手怎么啦?有什么错吗?      陆云看穿了她的心思,怜悯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冒出一句:“宫斗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你却依然这么傻——这座房子是大皇子妃娘家的一处产业。”      沧月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      “自从大皇子驾鹤西游之后,大皇子妃就龟缩在皇子府里面,可是她毕竟有着大皇子的遗腹子,那毕竟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唯一的亲孙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沧月顿时就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她急促地说:“照你这么推论,难不成大皇子妃在宫里面已经找到了合纵连横的同盟者?难不成,那同盟者还是容妃和19皇子?”      陆云沉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抹孺子可教的轻笑。      “……”沧月脸色难看的看着屋子里面的那几个大汉,虽然人莫样看着不怎么样,但无论如何,他们也是外公找来的帮手啊,“想必这些人入住到这座宅子里的时候,大皇子妃的人应该就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了吧?”      “是的。”陆云言简意赅的回答。       ☆、默默      沧月几乎要当场跳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冲进去,叫他们速速走人哪!难道非得等到皇子妃和容妃的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二大爷手里的人也不是源源不尽的,伤一个就少一个。      她的话音未落,像是印证什么不祥猜测似的,从院子的四面八方跳进了许多人,更有好些弓箭手立在了墙头之上,剑尖直指屋子里面的那些人。      完了,沧月一摊手。      这伙人肯定完了。      二大爷这次又白给送人头了。      当皇太女的这两年,她可不是混吃等死的,看看这些兵丁的服饰以及武器配置可以知道,他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虽然不知道五城兵马司又是跟谁搭上了关系……但是深夜能够出现在一座民宅里,一定不会是善意。      “我们还是来晚了。”陆云眉头轻轻皱着,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没想出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一步一步靠近了屋子,而里面的那些个武林大豪也像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喝道:“外面是谁?”      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他们正面回答?一声令下,乱箭齐发,锋锐的箭矢穿透了窗子,纷纷飞入了屋子之内。      现场一片混乱,屋里面的人都是些亡命徒,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现场登时杀声震天。      两方冲突之中,陆云却已经带着沧月再次飘到了空中,不顾沧月的反对,强行把她又带回了皇宫里。      “还以为你是那么无所不能呢,搞了半天只是让我看了一出惨剧。”沧月一回归自己的身体,就气得连连用手捶床头。      其实她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不少,偶尔也能行动一两下了,但是为了避开宫斗的锋芒,不得不假装重伤在身,现在,当着陆云的面,她自然不会再掩藏什么。      喊着喊着,沧月索性坐了起来,恨恨的看着陆云这家伙,仿佛他就是罪魁祸首似的。      气质清雅淡然的陆云,久久地注视着沧月的面容,没有说话,忽而微微一叹道:“你太高看我了,很多事情我都是无能为力的,今天晚上带你去看这么一出,是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思想准备?      沧月毕竟是身处宫廷斗争漩涡的皇家子弟,当即就冷静下来,目光平和地看着眼前飘飘如神仙的人。      “好,我明白了。”她说,目光决然。      看样子,陆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大事,而且这一样大事一定跟她本身的安危有直接关系,因此他才用残酷的画面去提醒她。      ——不直接亲眼见到那残酷的画面,又怎么可能有坚强的心理觉悟?      这一点,沧月懂了。      “你能帮我给我的外公和二大爷捎一句话吗?”坐在床头的沧月扬起明媚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站在床边的美少年,“就一句话,以最快的速度放到他们手上。”      陆云很快就微微颔首,简直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递过来纸笔。      沧月扫了他一眼,默默地。      那没说的了,今天晚上这一切一定早在这位国师大人的预料之中了……      沧月写得很快。      因为她真的只写了一句话。      事实上,是4个字:远走高飞。       ☆、占卜      陆云拿了这一片纸张,轻轻的用手点了一下沧月的眉头,然后转身迅速离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有惊动任何人。      沧月眼前一阵迷蒙,困意上涌,往后一倒,沉沉睡去。      这一天晚上,京城注定波涛汹涌,陆云刚安排自己的亲信把沧月的那张纸条送走,就接到了皇帝陛下的召见。      此时已经接近上朝时分,月亮刚刚落下,朝阳却未升起,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陆云匆匆穿好自己的国师袍服,随着传旨太监,往宫内走去,一路之上,他赫然发现到处戒备森严,比往日里的气氛,紧张了十倍。      即便一向处变不惊的陆云,因沧月的接下来的遭遇,也深深地揪心起来。      那个丫头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统统都失去了,真不知道……她的前路在何方?      皇帝陛下召唤陆云过来,却是让他来推测,皇家子弟今后气运的。      这是一位年富力强的壮年皇帝,平生做过大事无数,但是,因为最近几年频频折损孩子,本来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显然,他所承受的,比他所能承受的要超出许多。      “参见陛下。”      陆云身为国师可以不下跪,而且他们这种护国国师大都有些代天授命的威能,比之钦天监的那些人更要受到陛下倚重。      所以偶尔的时候,某些跟皇家有关的玄秘莫测的事情,皇帝本人还要咨询陆云的意见。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所以皇帝陛下也不迂回,单刀直入地问道:“朕有一件事不明白,还请国师帮忙推测。”      陆云始终袖手垂眸,闻言恭谨的点了点头答道:“陛下请讲。”      “朕始终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这个,卿是知道的。”这位皇帝陛下的语调舒缓,但是难掩其中的疲惫和沉重,“祖宗有云,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可是为何皇家子弟却接连如此陨落?乃至到了老十八这个公主身上也不能避免!?你可知道答案?”      排名第18位的公主,正是沧月。      身披鹤氅,宽袍大袖的少年国师垂下了头,一时没有回答。      但是皇帝陛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或者说,身为孤家寡人,他有某些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只好向方外之人倾诉而不是为了获得答案——这方外之人,首选就是国师。      前一任国师是皇帝陛下的好朋友,他的弟子自然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器重。      可是即便如此,陆云也没有敢搭腔。      又过了片刻,宫殿里面的龙涎香越来越浓重,随着即将到来的早朝,皇帝陛下的脸色愈发疲倦,就连那浓郁的龙涎香味,也不能扫走他心头的阴云。      “上次跟你提到,估计是朕这一代被什么东西诅咒……”皇帝陛下缓缓起身站到龙座之前,居高临下的望着飘然出尘的国师,莫名愤懑的道,“你现在可有预想?”      陆云沉吟片刻,决定就事论事,不发表个人看法,以免触怒这位正在焦躁情绪笼罩中的一国之主。      他不疾不徐的陈述着说:“我朝立国100余年,历经三代明君,现在已成就这片陆地最大的盛世王朝。然而,自从开国之时起,皇室之中就人才凋敝,很多皇子皇女小殿下未能活到成年,然而能够活下来并继承皇位的,必定是有道明君——就如同陛下您。”      如果成年的继承人多了,必然要上演夺嫡的乱事,但是就因为竞争者们没有活到足够的年岁,反而让继承人省了很多麻烦,这是好事……不是吗?      很显然,皇帝陛下在没有登基之前,心中想法跟陆云也是一样的,说不定还有好几分的庆幸。      可是当自己身临其境,发现自己的子女总是莫名其妙的丢了、没了,那其中苦不堪言的情绪,才真正开始折磨人。      “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皇帝陛下勉力振奋精神,压下心中那一阵烦躁,转而切入正题,“今天这么早召唤你过来,朕希望你给占卜一卦,测一测,今后朕还能再有几个孩儿?”      正在台阶下面的少年国师全身微微一震,随即从容答道:“谨遵圣谕。”       ☆、逆女      今天的这一个早朝,注定是今年最不平凡的一个早朝。      平日里勤勉而守时的一国之君,今天并未如约出现。      这位陛下,自从登基以来,还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守时过,过了半盏茶之后没有出现,群臣已经开始微微不安。      过了一盏茶之后还是没有出现,群臣就开始悄悄议论,微微躁动。      而后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迟到了小半个时辰之久,西凉国的皇帝陛下,才阴沉着脸缓步登上了金銮。      鉴于这位爷最近一两年越发高深莫测,喜怒无常的性子,他一现身,群臣就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直到早朝开始后,五城兵马司的人通过兵部尚书上秉的一件事,这才在群臣之中掀开了今□□争的序幕。      “五城兵马司昨夜抓捕了一伙不明来历的亡命徒,据查,乃是在北疆作案累累、十恶不赦的大盗。”      兵部尚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起初的时候只引来了其他人狐疑的目光,大家都不知道这么一件小事为何还要单独拿到廷议上说。      只听兵部尚书又道:“那一伙江洋大盗亡命徒们负隅顽抗,最后只活擒住了两个人,经过审讯,这二人乃是有备而来投奔某位皇室贵胄的——他们要投奔的,是当朝皇太女殿下。”      私蓄武林人,这对皇家子弟来说可是不小的罪名,尤其那还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问题一下就严重了。      兵部尚书最后一句话音刚落,满庭震惊。      就连宝座上的皇帝陛下,身子也不由得动了动。      但是,皇帝却并没有说什么。      见状,兵部尚书只得继续讲下去:“微臣斗胆请陛下示下,可否令皇太女殿下和那伙盗贼当庭对质,以证清白?”      他的话一讲完,就拱手垂头,静等皇帝裁决。      如果按照兵部尚书的要求,那么现在就该去皇宫里面请皇太女过来当庭对质了,可是,能够请得动皇太女殿下的,自然只有皇帝陛下的圣旨。      而这位皇帝陛下现在面沉似水,并没有那么做,起码没有立即下旨。      恰恰相反,他突然拍案而起,用手一指下面的群臣:“好狗胆!”      谁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但是没人能够直面一位天子的愤怒,群臣纷纷跪倒在地,埋头不做声,心中揣测,是不是皇太女殿下盛宠正隆,皇帝陛下不能忍耐关于这位公主的任何□□?      那样的话,皇太女殿下的能量也太大了。      那样的话,群臣以后谁还敢查她?      谁知,下一句话就让群臣纷纷松了口气。      只听西凉国的皇帝怒气勃发的道:“逆女!如此勾结不明人士,藏匿在京城禁地,这分明是要意图不轨了!朕还没有老,还轮不到她来做什么!”      此言一出,一个大大的谋逆帽子,就扣到了远在深宫之中的皇太女头上,而且,在皇帝陛下雷霆之怒之下,没有人敢于出来替她求情,也没有人想要替她出头求情。      天子之怒,如疾风骤雨,狂风过境,过后便是一地狼藉。      整个早朝就在群臣战战兢兢、备受煎熬的心绪之中,缓缓过去。       ☆、庶民      这个时候,在华妃娘娘宫中的皇太女已经起身了。      躺了多少天的重病号,居然能自己动弹了,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因此贴身女官特意禀报了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不得不去请御医来给沧月复诊。      复诊的结果,就是皇太女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可以自由活动了。      不等复诊结束,沧月便命人将早膳端上来,立即开动。      早膳虽不丰富能让她吃饱,足以快速补充她今早的体力。      正要用膳的时候,就有传旨太监出现在她的门口。      跟着这个传旨太监一起来的,还有掌刑司的人,以及尚宫坊的五大三粗的几个粗使嬷嬷,乌鸦鸦一堆人,遮蔽了整个门口的光线。      宣旨的太监,展开圣旨就要念,谁知端坐在饭桌上的皇太女殿下不为所动,充满威仪的一扬手:“先等一等。”      那个正要念诵圣旨的太监就是一愣。      “孤先把饭吃了,再听你宣旨。”沧月从容不迫的说着,一口一口将饭桌上的早膳吃了个干净,丝毫不在意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      而后,她擦干净嘴巴,整了整袍服一丝不苟的跪倒在地:“儿臣接旨。”      看传旨的太监还有点迟疑,沧月唤声催促:“念!”      这位皇太女殿下受到册封以来,言词犀利横扫宫中,不少主子奴才都爱过他的刺儿,就连这个念指的太监也曾听闻,有宫女被皇太女殿下嘲讽到气昏过去的事情。      故此他一时被沧月气势震慑,迟疑了片刻。      他本来以为刚才皇太女殿下制止他宣旨是要对他来点什么了,没想到她却又安然接旨,到叫人搞不明白用意。      定了定神,传旨太监又重重地喘了那么几口气给自己鼓劲儿,而后才开始念诵圣旨。      圣旨的大意就是:皇太女殿下不老实,这一两年之内,不仅没有胜任顺位继承人的职责,反而勾心斗角,甚至还在昨天利用江洋大盗图谋不轨,皇帝陛下心中痛楚,但是念皇室子弟凋零殆尽,并不取性命,只贬为庶民,逐出宫去。      这太监念完圣旨之后,本以为这位皇太女殿下会大惊失色,或者嚎啕痛哭,再不济也要三请四请,去皇帝面前申诉一番……      谁知沧月殿下反应出人意料,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半分失态,只是平静地接过圣旨,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儿尊旨。”      这道圣旨来的是那么突然,就在昨天之前,“华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分别争夺继承人,在宫里面要展开长期擂台赛”的传闻还甚嚣尘上,可是一夜之间,星移斗转,皇太女殿下瞬间跌落神坛,威风不再,乃至被贬为庶民逐出宫去。      煞费苦心将她争取过来的华妃娘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西宫之中,每一个宫人都陷入了惶恐和迷茫之中。。      掌刑司的人把沧月带走,却并没有给上刑,甚至都没有将她和那两个江洋大盗当堂会审,也不给他们当堂对质的机会,直接便将沧月带出了皇宫。      看来皇帝陛下是连看都懒得再看沧月一眼了?      这样的安排或多或少让沧月感觉有一丝意外——想不到这些年脾气愈发暴躁的父皇,在这件事上居然如此疏忽。      如果真的认定她谋逆的话,为何不三堂会审?      是了,定是因父皇找到了更加有用的19皇子,19皇子的年岁更小,可以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多呆几年,所以无论她是不是真的有罪,现在都已经没用了……       ☆、明白      慎刑司的人剥夺沧月一切的财产,只给她穿了庶民的粗布衣服,将她随便推到了平康里的平民聚集地,就袖手不管了。      这一切的一切,昭示了皇帝陛下对这个亲生女儿,连最后一点耐心都不给,更不想给她安置居所安顿好她的后半生,任由她就此流落民间,自生自灭。。。      尽管皇帝陛下处置起来雷声很大,但是,让慎刑司的人将18公主送出皇宫的时候,动静却很小,小到都没有惊动文武百官和宫禁附近的民众。      以至于同样穿着平民服装的慎刑司太监,从同样穿着粗布服装的沧月身边走开之后,街上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她。      尘埃落定之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早上的时候还在金碧辉煌的宫廷之内,锦衣玉食,下午却流落街头,连晚饭和夜宿之处都还未有着落……      沧月心中不由慨叹,此一时彼一时也。      当时在华妃娘娘的宫中觉得人家居心叵测,现在却连叫让人家叵测一下的机会都没了。      从金枝玉叶一下子跌落尘埃,如果换成普通的少女,早就吓傻了,甚至有可能都吓疯了,完全不会知道将来要干什么。      然而沧月却似乎十分淡定,尽管一开始接到圣旨的时候,呼吸和心跳还十分剧烈,但是,徒步走出皇宫之后,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去想、不再迟疑。      拍打拍打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沧月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现并没有多少人注意自己。      从表面上来看,没人关注自己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证明她的对头也不会再关注自己。      沧月的生母份位不高,早些年因为生母不在身边,她备受欺凌,养成了犀利冷傲的性子。      而等到一举成为皇太女之后,又自然不能够再被他们任意欺负,所以沧月在宫里的时候往往会高调表现,虽然因此躲开了一些明枪暗箭,但是,也结下了一些梁子。      话又说回来,当时谁也想不到,她这个皇太女居然还能够活着“离职”。      ——要知道其他十几位储君可都是死在皇太子或是皇太女的“任期”上的,沧月算是唯一一个被废黜而不死的储君。。。      沧月没有急着离开平康里,要知道,既然直属于皇家的慎刑司将她带到这里“放生”,那么就证明至少这个地方属于慎刑司的势力范围。      作为一个刚刚成为庶民的“罪人”,在这个地段她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如果离开这个地段,她的安全未必就能够得到保证。      沧月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后来有没有追查自己的“同党”,但是就目前看来,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自己也没有流放,那么父皇应该是懒得去追究的或牵连他人的。      想也知道,她的母族势力太过微弱,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能撼动国家的能力呢?      就算是有谋反之心,那力量也只是星星之火而已,按照宏图伟略的皇帝陛下来看,应该算是一只蝼蚁,不足为惧吧?      可是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沧月心里也明白,自己外公和二大爷如果及时逃掉的话,估计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若是逃的晚了,让慎刑司的人追到家门口,那就不好说了,满门抄斩、不留活口都是轻的。      毕竟这罪名可是扣得够大的!      ——现在她只能向天祈祷陆云够可靠,能够在危险降临家族之前,把消息传给外公他们。      西凉国的国都是一个很富庶的都城,这里的平民也比其他城市的民众更加富裕,同时也更加冷漠。      没人注意沧月的出现,没人关心她的存在。       ☆、院子      沧月在街头静静站了片刻之后,随意选了一处角落蹲了下来,目光呆呆的看着四周来往的人群。      今天晚上的住宿地点和晚饭还没有着落,而她现在已经饿了。      有时候沧月自己也和陆云一样,对她这稀奇古怪的胃口感到惊讶——但是没有办法,她就是这么能吃,而且不抗饿。      从宫中出来已经3个多时辰,该沉淀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静止不动不会让她感到梗好受。      所以不久后沧月就动动手脚,缓缓地站了起来。      去年,外公和二大爷送来的人手还没有折损的时候,沧月曾经听他们说过某些江湖中人会在城市有特定的工作地点,需要一些苦力,她现在身无所长,但还是有一把子力气,或者可以先去打点短工,换取一些吃食。      但是那具体工作地点在哪,沧月却有没有具体明确的位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穿着少年的服装,加上她的身材瘦高,所以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平民少年,并不引人注意。      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沮丧、颓废、悲痛及愤怒,只是十分平静,平静如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没有半分波澜。      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沧月,直到沧月到处打听什么地方可以打短工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才徐徐出现,然后加快了步伐走到了沧月身边。      “殿下。”      沧月正在努力踏出贬为庶民后的第一步,四处找人求打工,就听到身后有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轻声地呼唤自己。。      她的眼睛之中隐约闪过一丝光芒,但是转过身来之后却丝毫不显,而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三分惊讶。      ——换上普通妇人装束的华妃娘娘的贴身女官,正站在她的身后。      “叫您受委屈了。”这位华妃娘娘的贴身女官一面说着,一面情真意切地擦了擦眼角,略有点激动地说道,“您不要着急,华妃娘娘正跪倒在丹曦殿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在此期间,您先跟我来吧。”      沧月面容平静,并没有问华妃那“多此一举”的行为是要做什么,也没有问要跟着去哪里,而是像真正的沉默少年一样,乖乖的跟着人家就走,看上去丝毫不担心有诈。      贴身女官看样子对这一片区域也不是很熟悉,有好几次都要停下来四处张望,好像要比较什么一般,而后才会继续往前走。。      沧月一声不吭,就像真正受到过打击、看上去已经被吓傻了的普通少年一般始终跟在她身后。      直到穿过了好几个小巷子,贴身女官才在一个稍显破败的门前停下来,用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门,将沧月领了进去。      意外的,里面是一个虽有些破旧,但打理得十分整洁的院落,看上去地方不大,但却井井有条,东西厢房和院里的水井样样俱全。      “您可以暂时在这地方安身,等到我们娘娘跟陛下求情之后,您一定还会回到东宫的。。”      华妃娘娘的贴身女官诚恳的说,像是再给沧月打气,但语调却又不是很肯定。      沧月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不过还是同样诚恳的说道:“让华母妃为我受累了。”      到了这地步,她再没有东宫之中的气宇轩昂和半点高调,平和有如一位真正的庶民。      让见惯了皇太女殿下这一两年以来犀利风采的贴身女官,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想了想,这位女官指了指东厢房:“食物和清水都在东厢房里,您先安置吧,我就回去给娘娘复命了。”      沧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后在她宁静深远的目光之中,面色略有些复杂的贴身女官缓缓离开了。       ☆、还以为      一进入黄昏,夜幕的时候就分外寒冷,沧月在院子里搓了搓胳膊,跨进了东厢房,发现这里是个小小的厨房加餐厅。      桌子上摆着干干净净的干粮,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调料。      然而对于锦衣玉食惯了的人来说,面对米面油这些东西半点都无法入手,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自己伸手做饭。      沧月嘴角微微一动,一丝苦笑一闪而过。      虽然不知道如何引火做饭,但是这不妨碍沧月一脸严肃地坐下来,拿出有一些冷但并不是很硬的干粮,慢慢的啃下去。      今天本来以为会十死无生,却没想到居然是九死一生,居然能够逃得性命。      这在沧月看来,已经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好的不能再好。。。      唯一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华妃对她的居心,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看样子,华妃莫非是真的想将她当作一个重重地筹码,来好好运作吗?      不过华妃估计没想到她这么不济,三两下就丢了皇太女的位子吧?      沧月对华妃的谋划并不看好。      就算华妃现在去使尽浑身解数打动皇帝陛下,也未必能够挽回她现在的颓势,因为西凉国的皇帝陛下一向是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能打动他的人,恐怕只有故去多年的皇后娘娘!      那么,就不知道华妃现在是不甘心的最后一搏,还是另有图谋了。      把一块干粮吃完,又喝了一些冷冰冰的清水之后,沧月端坐在木桌旁,过了好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嘿嘿,呵呵,哈哈!”      起初,她的笑声微弱的犹如纸张掀动,甚至连半点灰尘都没有惊动,后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简直不可遏制,甚至声震房梁,振的窗棱都有些微微的颤动。      在这逐渐暗下来、空无一人的宅子里,宛若疯狂的笑声久久回荡着,让刚刚进来的陆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笃,笃。      陆云敲了敲门。      门扉里应手而开。      坐在里面狂笑不已的沧月,声音戛然而止。      “你来啦!”沧月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恢复淡定。      陆云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在他上上下下打量她的时候,沧月已经镇定的把嘴角的馒头渣擦干,拍了拍衣裳上面的小细屑,站了起来。      “来来国师大人请坐,快请坐。”沧月殷勤的给陆云拉开一个凳子,示意他坐下。      陆云这才慢慢开口道:“还以为你被打击的疯了呢!”      嘴里虽这样说,但他的眼睛之中却浮出一丝笑意,显然,沧月这样的表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好说好说。”沧月风轻云淡的笑道,“终于活着从继承人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我想你一定不能理解我心中的振奋和喜悦。”      “不,我能理解。”陆云轻笑着回答。      沧月笑嘻嘻的看着他,波光粼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前所未有的诚挚:“这一切都得多谢国师大人的细心配合。沧月今生今世都会记得这份恩情——铭记肺腑,永世不忘。”      陆云嘴角抽了抽,仔细看了她的神色,发现这孩子居然没有说反话,居然是真的在感谢他,不由得苦笑道:“也就是我了,其他谁能被你耍过之后还能完好无损?不过,永生永世这个词我记住了。”以后终归有兑现的时候。      正在微笑着的少女笑容就是微微一凝,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但又说不出哪儿是不对劲了。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外公和二大爷。”沧月叹息着敲了敲桌子,仿佛这桌子是不服气的某个人,需要敲打一番,“也不知道他们及时逃走了没有?”      却原来,沧月从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女之后,就一直在策划的这一天!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她的策划之中!       ☆、噩梦      她不希望跟自己前面那十几个兄弟姐妹一样,死在储君这个位置上,而是积极谋划,想要摆脱这危险的处境,终于在今日毕其功于一役。      现在算是险之又险的“暂时”逃离皇宫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了。      “从成为皇太女开始,你先是表露出敏而好学的特质,引起朝臣注目,而后在宫内又高调处事,不惜多处得罪各宫之主,这几天甚至更是得罪了容妃和19皇子,然后借容妃的力量散播对你不利的谣言……一举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云一边平静地描述着,一边微微叹息道:“沧月,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你今年才14岁,之前更没有接受过任何帝王心术的教育,这一份心机沉凝是从何而来的呢?”      沧月不以为意,呵呵一笑:“老兄你太高看我了,其实这事儿全凭运气,如果不是老十九突然出现,我还想不到脱身之策。”      “……”陆云的目光清凌凌如同月光,在沧月淡定而自信的面容上打了个转,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黑夜完全包裹住他们,沧月开始轻轻打起呵欠的时候,陆云才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准备的路引,户籍,金叶子。”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宛若旷古琴声,空寂而淡雅,“是留在京城混日子,还是离开这方天地另辟蹊径,就在你了。”      沧月眉开眼笑的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塞到自己袖兜里:“多谢,多谢。”      而后,两人在黑暗之中又大眼瞪小眼的坐了片刻。      沧月见陆云没有再拿出什么好东西出来,不由得开腔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只听陆云没好气的说:“我要盯着你吃药。”就那么烦他?不想多跟他呆一会儿?      沧月:……      ====分割线====      这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乌云之下,远处是灰色和黑色交杂的山脉,近处是灰色和白色混合的田野,沧月赤着脚站在布满荆棘的小路上,呆呆的看着远方。      空旷的原野上只有枯萎的草叶,在不知何处袭来的风里瑟瑟发抖。      几具尸体在草叶的起伏中若隐若现。      沧月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到有四分五裂的、有满身鞭痕的、有焦黑蜷缩的、也有溺死苍白的……全都是尸体。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凝聚,而后便看清了那些尸体的脸——无一例外,是沧月的脸。      而她们身上,全都穿着皇太女袍服,就算因为尸身损坏,那袍服却并未破败。      “这都是我……?”沧月一点一点的挪动头颅,视线由近及远,在数不清的枯草起落中,看到远处还有不知多少的尸体。      那都是已经死去的自己。      “如果按照《梦的解析》,那些都是我失去的记忆吧?”沧月看着那满地的尸首,说着西凉国的人听不懂的话,缓缓地迈开了脚步。      这个梦境是如此真实,包括脚下荆棘带来的刺痛感,以及那令人窒息的阴风,每一刻都在鞭挞着她的理智,逼近她的底线。      沧月在四分五裂的一具尸首前停下,并没有被吓昏过去,反而饶有兴致的俯身查看着什么:“唔……这应该是骑马摔伤那一次……代表我会死于五马分尸?”      又走了几步,她在一具因溺水而涨大的苍白尸首前停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嗯,如果御花园落水的那一次我没有获救的话,现在应该就是这种死状……”      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视野渐渐开阔,估计阴暗的苍穹下,一具具尸体的死因被她发现,然而尽管她们的模样都骇人听闻,沧月却没有显露出半分震动。      仿佛她已经麻痹了心灵,再不会因为噩梦而惊恐骇然。      铺满荆棘的小路绵延向前,一直伸到山脚下,沧月脚步不停,一路走过了十几具尸首——她们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死亡。      不过,沧月始终没有死成。      因为有人不让她死。      所以每一次濒临死境之时,她都能堪堪从阎罗殿里回来。       ☆、噩梦2      走过了最近的路段,荆棘突然消失,沧月踩到了黄沙之上,而那些穿着皇太女袍服的尸首们也都被抛在脑后。      直到,一具穿着平民服装的尸首出现在路旁。      沧月一滞。      “看起来有点眼熟?”她蹲下身,面对着那双眸紧闭的尸首,她自己的尸首。      那具身体上面还有一些轻微的伤痕,而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半新不旧的庶民服装,恰恰是沧月今天被逐出宫去时穿的那套。      “不过却比我身上穿的衣服陈旧一点……”沧月喃喃的说着,试着翻动那具尸首,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中,她的胆子不可谓不大。      经过具体检查,尸首背后一道巨大的伤痕暴露在沧月的视线里。      “应该是在‘我’成为庶民之后不久,就会死一死吧”沧月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看自己死的这惨样,似乎是猝不及防,被人偷袭而亡?”      她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身体,浑不在意的用手扫了扫袖子,举目远眺。      “还以为脱离宫廷斗争之后不会再有濒死体验的说……”沧月咕哝一句,“每次都会‘提前’梦到自己死掉,真没意思。”      这样说着,她将手腕放到自己嘴边,狠狠的咬了下去。      “好痛!”      灰色和白色的原野渐渐退去,灰色和黑色的山脉渐渐退去,黄沙和荆棘渐渐退去……沧月眼前一阵阵模糊,感觉到自己就要清醒。      但是迷雾一转,她的眼前再度闪现一片黑白灰色的画面。      那是一座刻画着逆八卦阵的祭坛,阵图与现实世界的阵图是相反的,巍峨的祭坛肃立在灰暗阴森的天空下,上面有一名披发仗剑的羽士,正在无声祈祷。      沧月的双眸瞪得大大的,她仰头看着高耸的祭坛上那个飘逸若仙人的男子,失声唤道:“陆云?”      他在我的梦里做什么?      梦境世界暗淡而无声,祭坛上的人已经将阵图打开,无数道银白色的光芒透过逆八卦阵图平地而起,手持宝剑、神色肃穆的陆云渐渐停止了所有动作。      那一瞬,仿佛整个天空都凝固,旷野中的风声也静止了,陆云宝剑落下,刺入胸膛。      “不——”沧月疾呼,完全忘记了这是梦境。      一团明亮的光芒从陆云的胸膛中滚落,他似乎听到了沧月的呼喊,脸上还带着一丝诧异,遥遥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而后,那团光芒吞没了陆云的身躯,待到光芒弥漫开来,一具四分五裂的尸首出现在祭坛上空,那是“摔死”过的那个沧月。      光芒轰然席卷尸首,很快的,银白色的线条勾连光芒,一起冲入那个沧月的体内,待到一切消散,四分五裂的尸首变成了完整的人体,而本来“死去”的那个沧月,睁开眼睛又活了过来。      “吓!”沧月失声大喝,眼前光华流转,身体有骤然登空之感,这种感觉足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      等那异样之感消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床畔,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则将落未落——难怪会有一脚蹬空的感觉。      定了定神,沧月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而后她才发现自己这是睡在小院的正房之内,屋外风声呼呼,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好大一场噩梦!”沧月擦了擦满头的冷汗,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是醒着的,而后才摸索着在黑暗中站起来。      在阴影笼罩的房间里,突然有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沧月吓了一大跳,胸膛内的那套小心肝几乎都要跳出来,等反应过来是陆云的声音后,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你吓死人了。”她虚弱的说着,摸索到桌子边,却不料被一双手扶住。      陆云的手指温暖而坚定,把沧月安置在小小的案几旁,无视黑暗的给她倒了一杯水,还递到她的口边。      沧月不客气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多谢。”她端着水杯,有点六神无主的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快走      早就过了三更三点,金丹也吃了,她是目送陆云离开的,谁知他却又折返回来。      陆云低低的嗯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反射着透过窗棂洒进来的月光,仿似和黑暗融为了一体,有些神秘,也有些莫测。      “我有点不放心。”陆云说着,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地方是华妃娘娘安排的,但是华妃娘娘毕竟不是一个人……”      沧月哦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怕有心人通过华妃的动作,找到我这里?”      陆云没说话,身形微微动了动,似乎是点了点头。      沧月登时一凛,难以接受的说:“我都已经不是皇太女了,这命还有‘保不住’的危险么?你,你是不是知道啥?”      陆云没说话。      无言的沉默本身就代表了确凿无疑的事实。      “……”,沧月苦笑道,“我还有时间逃走吗?”      “嗯。”陆云淡淡的回答,“重要的是,你打算逃去哪里?”      沧月霍然起身,飞快的穿好了鞋子。      去哪里都未必能避开命运,做皇太女的时候要各种死,那么放弃皇太女的位置,居然还要各种死……就是说这个国度已经容不下她了。      “去大夏朝。”沧月果断的说,快步走到桌子边上抓起早就打好的小包袱,“离开西凉国!”      如果继续留下来,可能敌人未必会第一时间找到她,可能还能作为庶民平安的生活一段时间……但是,那都是可能。      现在陆云频频现身,他是沧月最信任的人之一,就连他这个一国国师都不看好她未来的生活,她就更没把握“海阔天空”的在西凉国生活下去了。      “如果离开,或许会把追杀我的敌人们引走,会降低外公和二大爷的生命危险,”沧月冷静的分析着,“这是一,第二点就是我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敌人对于我的暗算就不会有充足时间布置,会露出破绽。”      她频频濒死,屡屡死里逃生,早已怀疑是有人在暗地对付自己。她不像西凉国皇帝陛下将皇家子弟凋零的状态归咎于“诅咒”,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龙脉加身的皇室都无法抗拒?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而且对方神通广大到整个西凉国皇宫的力量都无法抗衡,西凉国的皇帝陛下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不逃,就要等死!      “我和你一起。”陆云轻声的开口。      沧月诧异的回过头:“你的国师不做啦?”      陆云笑了笑,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      推开门,夜凉如水,沧月背对着他慨叹道:“好冷。”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陆云才幽幽的道:“我只能送你到大夏国边境。”      沧月的脚步没有停顿,然而心里却大大的松了口气——陆云没有不顾一切跟她走,这才符合国师的设定嘛。      国师这种跟一国气运绑定在一起的职位,怎么可能说甩开就甩开?那不成儿戏了么!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陆云都没有再说话,在黑暗中步出巷子,待到他们将要拐弯的时候,刚才离开的方向火光冲天,吞没了沧月短暂停留过的小院。      “快走!”陆云面色一变,一把抓住沧月的胳膊,顺手将她背在背上。      月光清冷,巡夜的兵丁影影绰绰已经往这里跑来,急促的脚步声令人心生压抑。      违反宵禁在暗夜中行走的人们被那些急速赶来的兵丁惊动,一道道黑影从各个方向离开平康里,而他们其中就有陆云和沧月。      “没想到夜行人这么多。”沧月伏在陆云的背上,忍不住感慨一句。      陆云没说话,整个人化为一道清风,融入了黑暗里。       ☆、今晚      在远处的皇宫之内,一个人举目望天,虽然看不到沧月暂居的院子起火,但双眸依然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容母妃……”一个小小的怯怯的声音在那人身后响起。      容妃娘娘转过身去,淡淡的看了一眼。      “老十九啊。”她低叹一声,神色淡漠的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意味不明的微笑起来,“你真幸运……”      皇十九子懵懂的抬着头,看着眼前姿容艳丽的女子,随着她的神色露出一个茫然的微笑。      与此同时,在华妃的西宫内,她今天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却没能挽回皇帝的心,而她看上去也确实为沧月担忧着,在贴身宫女禀报沧月藏身之所的消息时,更是激动落泪。      “可怜的孩子,”华妃喃喃的说着,“也太不幸了。”      “那娘娘,咱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吗?”贴身宫女担心的问,心中揣测华妃娘娘什么时候和沧月殿下关系这么好了?      华妃脸上闪过一个诡谲的微笑,随即转为悲戚:“不,本宫已经无能为力,随缘吧——即日起,本宫‘病倒’,宫中所有奴才都收束紧点。”      贴身女官一愣,随即严肃答道:“……是!”      丹曦殿内,西凉国皇帝陛下还未入睡,他对着一盏烛火发呆良久,直到一道黑影悄悄出现,低声禀报道:“陛下,沧月殿下暂居的民宅走水了,殿下本人……没有逃出来。”      “什么!”西凉国的皇帝陛下大惊失色,“朕派去守护的人呢?”      那黑影压低了嗓音,艰涩的回答:“全都死了。”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当真?!”      “臣亲眼所见——臣有罪,去晚了。”那黑影说着,匍匐在地,仿佛已经被皇帝的龙威压垮,战战兢兢。      西凉国的皇帝陛下再没有说话,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又是惶恐又是绝望的说:“果然是诅咒,诅咒——”      丹曦殿内阴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而这个时候,沧月已经在陆云轻巧的带领下,飞出了京城。      神奇的是,他们一路上居然没有惊动半个守卫,更没有引来五城兵马司的追踪,非常轻松的就跳下城墙,落入阴沉沉的旷野里。      在落地的一刹那,沧月感觉到陆云的身躯一震,而后踉跄了两步。      没等问他怎么样了,陆云便将沧月放了下来。      “给你准备的路引刚好是西凉国和大夏朝交界处的边陲小镇,去吧。”陆云淡淡的说着,帮沧月整理了一下衣服,举止自若,仿佛对待的是自家的小兄弟而不是一位公主。      沧月自己倒没觉得奇怪,只是这一天来的经历曲折离奇,现在猝然就要长途跋涉远离故土,乍别之下,见到陆云这淡然若神仙的风姿,心里略微有点不是滋味。      “好。”沧月吸了口气,转而露出一抹笑容,“保重!”      说罢,她断然一转身,背着包裹在夜色中跨步而去。      走了一小会儿之后,她心有所感,悄悄一回头,却见刚才的地面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陆云的人影?      这一别万水千山,也不知道后半生还能不能再见了……想到此处,饶是自诩女汉子的沧月也不禁红了眼眶。      陆云选择悄悄离开,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否则离愁别绪的,加上又得背井离乡,沧月怕自己把持不住就不走了。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照在官道旁的小路上,连路上的坑洼都能清晰可辨。      沧月擦了擦眼角,紧了紧背包,加快了脚步。      虽然做了十几年的皇家子弟,这两年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出入车马繁华、锦衣玉食,但沧月并未忘记上一辈子“屁民”的生涯,也没有放弃过锻炼自己。      在黑夜中赶路尽管危险重重,但也好过被人杀死,她除了催促自己加快脚步,就是压低身形,用近几年刚学来的陆地飞腾法降低自身的消耗。       ☆、同路人   因为京城实行宵禁的缘故,夜晚的城外基本没有什么行人,苍茫的黑色天幕下,沧月渺小到有若一只蝼蚁。      她前半夜休息的不错,此刻毫无倦意,走在路上反而越来越精神,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解脱爽感。      虽然周围没有人,但沧月并不害怕,一直不停歇的行走到双腿酸痛,才随便找了一棵路旁的树木休息。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她利落的爬到树上,找了个还算平稳的角落坐下来,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胸膛的起伏越来越低,四周环境又是如此宁谧,以至于当一团半透明的人形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半分反应。      这团半透明的身影朦朦胧胧有如雾气,轻盈而敏捷的降落到沧月身侧之后,似乎隐隐伸出了手臂一般的两个分支,将沧月环抱起来。      当然,因为是没有形体的“雾气”,所以沧月没可能感受的到,只是她在梦里的紧张和寒冷却渐渐消退,一股温暖、安宁、从容的暖意顺着她的肌肤渐渐渗入体内,让疲乏的四肢得以恢复,让紧绷的情绪得以放松。      睡在冰冷而崎岖不平的树杈之间的沧月,现在却像是睡在舒适温暖柔软的床榻上,不仅四肢放松,沉睡的面庞也柔和开来。      直到旭日东升,刺眼的日光穿透稀疏的枝丫,光线唤醒了沧月,她豁然惊醒的时候,那团半透明的“雾气”才悄悄隐去。      沧月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端坐在枝丫上,不禁诧异的想到:“居然没有睡着了之后从树上掉下来?真是稀奇!”      她本意是为躲避有可能的追捕,或者其他夜里的危险,才特意爬上树的,本想稍微打个盹,却不料睡了一个大觉,睡醒了之后感觉还蛮好。      “或许是体力透支,所以才格外能休息好?”      沧月轻轻跳下树,拜自己“家学渊源”所赐,她从小到大一直在习武,虽说只是跟着侍卫们练习,但有二大爷不时给偷偷弄进宫里的武林秘籍,身手还算可以——尤其是这上蹿下跳的轻身功夫。      树木的阴影挡住了沧月的身形,她选择的这一棵树是在路旁内侧的第二排,就算是深秋的天气让树叶寥落,不过有了前排树木的遮挡,她的身形还是不太引人注目的。      但是不太引人注目不代表会完全不引人注目——就在沧月偷偷摸摸从树影之下走到路上的时候,有两个人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这是一辆有车棚的牛车,车棚,外面罩着干净结实的青色粗布,里面影影绰绰的有几个,小孩子的身影。驾车的是个老汉,老汉,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看样子是老两口。      在这深秋的大早晨,这一辆牛车慢悠悠的远离京城的方向,向南而去。      正好跟沧月一条路。      这老两口看到了沧月,但是沧月却没留意他们,随着日头升高,路上行人渐多,这样的牛车,隔三差五的就有一辆,只不过别的牛车上面没有罩着棚子罢了。      “小哥儿。”      “喂,这位小郎。”      直到牛车上的老两口,纷纷开口喊她,沧月才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到了那一辆膘肥体壮的黄牛,说拉着的车子。      沧月有点诧异,不失礼貌地跟他们点了点头。      萍水相逢的同路人,她可没有兴趣结交,更何况现在是逃亡,可不是在散心。      看到沧月给予回应,那个年迈苍苍的老者,呵呵的笑道:“小哥,这是要去哪里呀?用不用我们捎带一程?”    ☆、水      沧月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体力还行,可以自己走。      “我们往前走,要路过一个镇子,3个村子。”这时候,老头旁边老妪笑吟吟地开口对沧月说,“要是搭我们的牛车,只需要五个铜板,随便你在我们路过的哪个村哪个镇子下车,小哥你看行不行?”      这个时候,沧月才恍然发现,搞了半天,这个是想用顺风车的形式,挣点儿外快的古代版拼车啊。      “5个铜板?”沧月重复着确认了一遍。      “最低5个铜板,我们还有给牛买草料。”那个老头似乎是怕沧月讨价还价,开口就堵住了这方面,“不能再低了,少于5个铜板真不行。”      “那就5个铜板好了。”沧月笑了起来,没想到还能搭上顺风车,看来自己的运气也开始变好了一点。      临走的时候,除了那包金叶子,陆云还给了她一袋子铜板,正好这时候用得上。      交了车钱之后,沧月利落地爬上了,牛车,正好坐在车尾的位置。      昏暗的车棚之内,坐着两个身量不算很高的小孩子,看不出男女,而且他们一言不语,没有别的小孩子那种天真活泼,当然也有可能是随着牛车的晃悠在昏昏欲睡。      沧月有点奇怪的再度看了一眼车篷之内,但是礼貌地没有开口询问这两个小孩子的不正常之处,或许人家老两口也有难言之隐,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吗?      牛车走得不紧不慢,速度不快,而且晃晃悠悠的晒着一点深秋的太阳,四周又充满了田园风光,沧月的心情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牛车停了下来,老汉把牛车放到了路边,把牛解下来歇歇气。      老妪则爬进了车棚之内,似乎是端出了水,和干粮,喂着那两个小孩子,而那两个小孩子则十分乖巧地吞食着,居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一向感官比较敏锐的沧月,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牛车上放着两个水罐,老两口为了两个孩子吃饱喝足之后,自己就坐到路边,到处水灌里面的水慢慢喝着,看到沧月的注视,那老汉眼神动了动,突然说道:“一罐水,3个铜板,小哥,你要不要?”      这时,他的老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小声的说道:“老头子,这么一罐子水,还收人家3个铜板,是不是有点贵了?”      老头这时候却双眼圆瞪,没好气地对老伴儿呵斥道:“贵什么贵?四下里面哪有打水的地方?收3个铜板,我都还嫌贱卖了呢,小哥要是不喝,自然就不用出钱。”活脱脱一个老财迷的形象。      那老妪似乎是被老板呵斥的,退缩了,默默的低下头去自己啃着干粮,看上去有些委屈,脸上的皱纹甚至都显得深了一些。      沧月看着这老两口,看他们,面皮苍苍还四处奔波,心中想到,自己以后的人生应该就和他们一样了,庶民的生活可不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疲于奔命吗?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又掏出3个铜板,对那老汉说:“来一罐子水。”      那老汉顿时喜笑颜开,又瞪了一眼自己了老伴,看到后者畏缩的眼神,这才乐颠颠地将水罐子拎过去,递到了沧月的手里,收了那3个铜板之后,还翻来覆去的看着,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沧月暗暗摇了摇头,端着水过来,重新坐到牛车尾部去了。      牛车晃晃悠悠的上路,车里面,两个小孩子昏昏欲睡,走了不知有多久。坐在老汉旁边的老妪。突然以,年龄绝对不相称的敏捷身手,爬进了车棚里,悄悄地往后看了看。      “嘿嘿,这个小子果然倒下了。”老妪说着,返回了老汉身边,一边嘎嘎的怪笑着一边低声说,“像这种细皮嫩肉,却偏偏换了粗布衣服。还从京城方向跑出来的少年人,一定是有着丰厚的家底,搞不好还是什么被通缉的罪臣之后,我猜的没错吧。”    ☆、小孩子      这个时候,老汉已经把牛车赶到了一片小树林之中,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跳下车跑到,车棚后面,去观察沧月的状态。      果然,沧月倒在车厢后部,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而刚才的那一罐子水已经少了大半。      “快点把她往车子里面挪一挪,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然后就可以把他们几个卖给老黑了,真是赚了一大票。”      老汉说着,伸手就要去抓沧月的衣服。      坐在车辕旁边的老妪,本来眯着眼睛打算,畅想一下长远能够卖多少钱,但是突然之间听得自己的老伴儿没有声息了,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往后看去,却看到一双清凌凌如冰雪般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将老汉打倒在地。      老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跳下车辕就往外跑。      但她怎么可能是身手敏捷的少年人的对手?没有三两下就被沧月擒住,按在了路旁的一根树干上。      “你,你居然是在装死?”老妪惊疑不定,又不知道自己老伴生死,声音和身体一起剧烈的颤抖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喝了掺蒙汗药的水都没事儿?”      沧月嘿嘿地笑了笑,好整似暇地说:“彼此彼此,你们两个表现乡巴佬的样子还蛮像的,可惜呀,可惜我家学渊源,刚瞧见试过蒙汗药这种东西。”      那老妪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甘心和愤怒的神色:“老娘打雁这么多年,居然被你这个小子给啄了眼睛。”      “哪里哪里?”沧月简明扼要地问,“你们这一对拐子手,车上那两个娃娃恐怕也是你们拐来的吧?是要送到哪里?快说。”      老妪不狠狠地呸了一声,突然闭上了眼睛,梗着脖子说:“小子,得罪我们青红帮的人,你就等着死吧!”      “哦,原来你们还不是一个人。”沧月恍然。      随后她手上一发力,将这老妪弄昏了过去。      原来,早在刚刚爬到车棚后方大了这个顺风车的时候,长远就觉得车厢里面坐着的两个小孩子不太正常。      在经过仔细观察,这两个小孩子虽然穿的衣服和外面老汉,他们穿的衣服料子相同,但是肌肤十分光滑幼嫩,而且,脸上没有半点风霜之色不像其他乡下的小孩子脸色那么粗糙,根本跟赶车的老汉就不像是一家人。      有了这个疑问,沧月就多了个心眼。      在他们这一对儿,老头老太婆,使出激将法,让他买下这一罐清水之后,沧月没有急着喝水,反而看了看罐子里面水流的情况,结果发现一层浅浅的泡沫漂浮在水面上,里面还隐隐约约打着旋儿,这分明是蒙汗药的样子。      ——二大爷乃是江湖豪客,这些江湖上常用的伎俩还都是他偷偷摸摸,通过人教给沧月的,所以沧月才说自己家学渊源。      看起来是因为她孤身一人上路,年龄又小,身材瘦削,所以才引来了这一对拐子手的主意,似乎他们是打算把她当成额外一笔外财,跟着两个小孩子一起去拐走卖掉了。      沧月将老头和老妪,两个人紧紧的捆在一起,然后,另找了干净的清水,洒在那两个小孩子的脸上,好唤醒他们两个。      这两个小孩子肌肤粉嫩,眉清目秀。可能是两个拐子手,怕他们太过精致的外貌会引来,外人的猜疑,和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用灰土擦了他们的脸,让他们脸上无尽斑斑,同时也让沧月对他们产生了怀疑由此才注意到拐子守门的异常之处。。      现在清水洒在脸上,当两个小孩子脸上的污迹被查出之后,沧月看到他们两个的脸,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对,外貌极其精致,容颜极其美丽的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一男一女。      他们大约七八岁的样子,随着清水的到来,浅浅地抖动着睫毛,眼神之中渐渐恢复了神智。      沧月的眼神动了动,这两个小孩子有如此非凡的容貌,一定不是出身于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细想一想,京城里面谁家有七八岁那么大的龙凤胎呢?      没等沧月想明白,那两个小孩子却突然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援手      “爷爷——”      “我要爷爷——”      两个小孩子虽然哭着,但是口齿都还算是伶俐,沧月从他们的描述之中飞快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们是跟着爷爷来京城游玩的时候,被人拐走的。      “哥哥,是你救了我们吗?”龙凤胎中,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那个女娃娃,抽抽搭搭的问沧月,“你能带我和弟弟去找爷爷吗?”      沧月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她自己都还一堆破事儿缠身,朝不保夕呢?又怎么可能带着两个小孩子返回京城那个虎狼窝?      “恐怕不能。”沧月吸了口气,果断的说。      两个小孩子哭得更凶了,边哭边十分乖觉地爬过去,拉住了沧月的袖子,像是那种一大根救命稻草。      “哥哥。”      “哥哥。”      两个小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沧月被他们的哭声弄得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又加上事情比较紧急,时间比较紧,没有办法,只得说道:“我先带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前面倒是有个镇子,安顿下来再说。”      至于这一对,刽子手,沧月把他们两个因到了树林的深处,又分别捏着他们的嘴巴给他们灌下了掺了蒙汗药的清水,足以保证他们睡个一天一夜,这才坐到了牛车的驾驶位置上。      “驾。”沧月甩了甩缰绳,吆喝了一下,那只,黄牛确实十分给力,并不需要人操纵,自己站起来就走。      接下来的路途就顺当了许多,除了两个小孩子,偶尔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沧月耳边倒是比较清静。      沿着这条路往前,将会有一个镇子3个村落,这是沧月刚才了解到的,但是因为消息来源于那两个拐子手,所以,沧月不能确定这阵子或者村落里面有没有他们的同伙。      然而现在多了,两个小家伙跟在身边,她没有别的可选择,除了往前,就只能往前。      好在牛村进入镇子之后,并没有引来什么特别的异动,也没有人前来窥探他们。      镇子上有一家客栈,但是沧月压根不打算住在这里,而是买了干粮和清水,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刚离开镇子,踏入野外,天色越来越暗之时,沧月决定就地露宿。      虽然野外同样危险,但是如果留宿在镇子上,很有可能会受到包抄围堵,还不如在方便逃跑的野外露宿。      那个什么青红帮如果真的是在等着,那一对老拐子手“送货”,那么现在时间是不是已经过了他们的心里预期?他们会不会派人前去寻找那两个拐子手?一切都还未可知,要小心为上。      两个小孩子看沧月不爱说话,眼睛一动,还有点吓人,不知不觉就收住了哭声,默默的接过沧月递过来的干粮。      “乖乖的听话,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托付给可靠的人。”沧月见他俩安生了,心头堵着的烦躁稍微松散了一些,刚才被这俩孩子的嚎啕大哭魔音穿耳,几乎弄得她弃车而逃。      “我,我们听话。”双胞胎里面的姐姐,抽噎着说。      看他们表现出个人样了,沧月这才松了口气,在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慢慢询问他们的详细来历。      原来这里一对,双胞胎姓楚,大一点的那个姐姐叫楚兰,小一点的那个弟弟叫楚玉。他们的爷爷是中州附近的财主,这回带他们来京城,是来访友的,却不料被人贩子拐走,跟爷爷失散。。。      沧月默默地听完之后,警告的说了一句:“你们记住,我是跟你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装可怜,对我来说没用——等到了附近的县城,我就会把你们托付给善堂,最多帮你们写封信寄到中州去。”      两个小孩子大概是没见过如此冷酷如此无情的少年人,都被惊呆了,甚至连嘴里的干粮都忘了咀嚼,愣愣的瞧着沧月。      沧月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对他俩的反应也很满意,她从小到大厄运缠身,有谁同情过?有谁怜悯过?两个在幸福中长大的小孩子,不要指望她会伸出友谊的援手!       ☆、气雾   一路无话,又越过了三四个村镇,经过一大片荒野之后,到了第三天,他们才走到了临近京城的一个小县。      从开国之初,就有膳堂的存在,又由于皇室子弟凋零,皇帝为了维系血脉中和所谓的诅咒,努力在全国各地提倡善事,这善堂就越办越多,以至于小县城里也有一个。      沧月本身是在逃亡之中,所以行事分外低调,将两个小孩子送到善堂之后,又当着善堂管理者的面休书一封送去中州楚家财主,不顾楚家姐弟两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起身就走了。。。      自家事情自家知道,虽说有的地方的善堂管理者阳奉阴违,但是京城附近地界的几个善堂都是直接报道互补的,管理严格,小孩子们放在这里,一般都不可能出事。      再者说来,从中州到京城,最多七八天的路程,如果楚家人收到信之后,快马加鞭十来天就能够将两个小孩子接走。      所以沧月认为以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她晓行夜宿,一路向南,在一个半月之后,抵达了边陲小镇,户籍路引上标注的位置。      这里位于西梁国和大夏国交界处的要塞后方,民风彪悍,虽然近几年,由于西凉国国政讲究平和,两国之间没怎么开战,但是边关之力毕竟不同于内陆,经常会有流浪的剑客刀客,或者其他形形□□的江湖中人在这边陲小镇出没。      因为地广人稀,加上又处于天高皇帝远的边陲地带,所以这里也是一些不能明说来历的人的乐土。      沧月因为有着正式的户籍路引,所以先去当地归了户,又去牙行租了一处小院,买了日常用品,雇了做饭洗衣的婆子,这才算安顿下来。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她也累得够呛,当尘埃落定之后,痛痛快快的泡了热水澡,躺在炕上便睡得天昏地暗。      夜里,沧月处于一种无梦的沉睡状态,白天,洗衣做饭打扫的那个婆子离开之后,小院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因此炕上只有她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不觉夜深人静,不知什么时候一团半透明的人形,悄悄地从门缝里走了进来,绕着屋子微微打了个转,就上了炕。      沧月呈大字型躺在炕上,睡得四仰八叉,丝毫没有察觉屋里面来了非人物体。      半透明的人形在炕边略略坐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掐算着时间,大约三更3点的时候,他翻手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圆形物体,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掰开了沧月的嘴巴,那金灿灿的圆球就丢进了沧月的口里,很快的化为一股气流,随着沧月的呼吸渗入了她的身体。      那半透明的人形又坐了片刻,发现沧月毫无醒来的迹象,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他忽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沧月的头顶,只见一小团淡金色云朵样的气雾从沧月头顶之上浮现,大约有指甲盖大小,他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      “气运增加了!”半透明的人形喃喃自语着,伸手拍了拍自己头顶,召唤出一个大约有三丈方圆的淡金色云朵,跟他头顶上的这一朵“云”比起来,沧月从顶上的那一朵“云”实在太可怜。      “你做了什么好事吗?故此功德增添进了庆云之中?”      这样说着,半透明的人形缓缓的放开了手,沧月头顶和他头顶上的淡金色云雾消失不见。      又过了片刻,就连这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也渐渐的消失不见。    ☆、边城小镇      沧月一夜无梦,睡得相当好,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格外精神饱满。      今天她的打算是四处转一转,熟悉熟悉环境,如果有可能的话,在另外置办两处藏身之地——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嘛。      所以说自己逃过了一次又一次厄运的追杀,但是,这并不代表厄运就会停止,务必要提前布置,谋划好各种退路,以便于在新的厄运来临之时,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从偏僻的住处一路往小镇之内走,沧月发现此地相当繁华,可能是因为临近要塞,本身又是一个两国交界的贸易重镇,因此,这里不乏商贩、商队、镖局以及铁匠铺子。      西凉国的特产和来自大夏朝的精美瓷器,丝绸等物品,在这里中转交易,而后各自运输到各地,中间的商家则赚取丰厚的利润,沧月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想做一个跑商。      小镇由东向西有一条主路通往要塞,这条主路由青石板铺就,可以见得建造时的工程浩大,建造小镇的人,在这条宽阔平坦的道路两边,设立了琳琅满目的店铺。      南来北往的许多商队,都会在这里交易部分或是全部的商品,获取丰厚的回报。      沧月,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到铁匠铺里买了一把短剑,配在身上,加上她气度犀利,猛一看去,还真能吓唬住那么一部分人。      因为打算在这边陲小镇居住的时间久一点,所以沧月不介意自己表露出自己的强势,不光为震慑他人,也为自己增添筹码,不至于被人瞧不起。      “如果能够在这条宽阔道路的某一侧开一个小小的铺子,不仅收入能够保证,生活有稳定的来源,而且还能够接收南来北往的消息。”      这样想着,沧月手按短剑,一个铺子接一个铺子的慢慢逛游起来。      在这个镇子上,打短工的非常多,有男有女,都来自于此附近三里八乡的村民。      沧月雇用的煮饭婆子王婆,就是这附近某个村子王村里面的人。      如果要开铺子,就需要雇佣伙计掌柜账房,伙计也就罢了,掌柜和账房的要求比较高,需要识文断字,术数也得有一定水准。      就不知道附近这几个村子里面有没有这号的人才了。      当然,当务之急是买下一个铺子,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经过再三衡量,沧月选中了路北一家面朝南的铺面,并以10张金叶子的价格痛快地买了下来。      这里的人做买卖都十分谨慎,小心,生怕露财遭灾,生意谈妥之后都是在暗处交割金银的。      本来沧月这个孤身一人的外来客,很容易受到某些居心不良之人的觊觎,但是,自从她露了一手,打断了两个尾随的小混混的腿之后,就再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或者说,某个悄悄一路守护着她的力量,做了某些防范外人打他主意的措施,起到了良好的保护作用。      因此,沧月虽然诧异,这里没有帮派垄断,居然是一对一交易即可,不用抽取保护费,但也没有过于犹豫,很快就拍板买下了铺子。      她打算开一家小小的茶馆,专营京城特色点心,茶水——这可是她的强项。。      茶馆还可以收集四出来的消息,有个风吹草动,她能够第一时间察觉,从而及时逃命。      从街头那些前来,应征短工的人里,招了两个看上去伶俐蛋,胆子不大的人当伙计,因为没有合适的账房人选,沧月准备自己先兼任着掌柜和账房的角色,以后有机会再换人。      几天之后,茶馆开张,过程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      不光没有混混痞子们前来闹事,甚至就连来收茶水费的衙役都没有,这不能不让沧月觉得自己脱离了京城那个污水潭之后,一下子歹运变好运,从此以后搞不好要翻身要翻身了。 ☆、目的   因为点心茶水风味与众不同,加上茶馆里面请来的评弹和说书艺人各有千秋,开张没十天,沧月就赚了三两银子。      不要小看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够四口之家嚼用一年的了。。      成为庶民之后,有了平民生活的物价作比较,沧月对于目前这样的收成十分满意,满意到晚上睡觉都能笑醒,这代表她靠自己的双手也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了。   匆匆一个月过去,这一天沧月心血来潮,临时客串了说书艺人坐在底下大堂之内,正在给来往的讲《武林豪侠传》,这书本是世上没有的,沧月在那漫长的梦境之中,一次次莅临另一个世界,次数多了,偶然在那世界翻看了一些闲书,说讲出来居然还颇受欢迎,吃茶的客人都多了两成。   正说的起兴,从门口忽儿进来一老两小,老者白发苍苍,两个小孩玉雪可爱且极眼熟。   沧月便住了口,告诉大家“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她的《武林豪侠传》里面的人物都是胡诌的,而眼前这位带着两个幼童的老者,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武林高手——其人鹤发童颜精神饱满暂且放在一边,那太阳穴两边高高鼓起,显然是一个擅长外家功夫的。   “这位老丈,有礼了。”沧月没等上岁数的这人开口,抢先施了个礼,而后视线便落在老者身边跟着的两位小娃娃身上。   “哥哥好。”两个小娃娃也同时开口打招呼。   他俩一扫被拐子手拐跑时的惶恐无助,双双笑嘻嘻的仰头看着沧月,两张小脸红扑扑粉嫩润,显然这一个月养了来。   “这位小哥请了。”那老者还了个礼,眼神略有些激动,但面容还算是平静,“老汉这一双孙儿孙女若不是小哥,早不知叫拐子手拐到哪里去了,今天是专门带他二人来致谢的,不知小哥方便说话否?”   他们几个就站在大堂门口说话,招惹来四下顾客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直往这边看,沧月想了想,一指楼梯说:“我们上去雅座说话。”   在楼上僻静雅间之中吃过一番茶水点心之后,那老者单刀直入地说:“实不相瞒,老汉我是东凉国四皇子座下大管事,本来带着孙儿孙女来寻亲访友,却不料变生叵测丢了孩儿,若不是小哥援手,老汉我余生都将在悔恨痛苦中度过了。”   沧月客气一番,看看那两个孩子津津有味的吃着茶水点心,一点也不认生,心中却有些奇怪——一个皇子门下的大管事家能培育出如此漂亮可爱的孩子,那必定是深受器重的,却为何要隔着国来寻亲访友?派别人来不行吗?   当然,这种问题在她心中只是一闪而逝,因为无关紧要,很快便放下了。   “现在老汉我要带着孩儿们回东凉国,”那老者沉吟着,仔细调整挑选着语气说,“看小哥在这边城小镇经营茶楼有声有色,不知有没有意向到我国都城发展?别的不敢说,年入千两,老汉还是能打包票的。”   这就是明晃晃地用金钱报恩了?只是……   沧月垂下了眼眸,心中暗道,他真没有别的目的? ☆、纸条   那老者惯会察言观色,毕竟是在皇子门下做事的,见沧月神色之中多少有一丝迟疑,急忙解释道:“小哥不必多虑,我们是皇子,人称小孟尝,最喜爱有才之士,我看小哥打理这间茶楼井井有条,必然精通算盘精,说不定就能入得四皇子的法眼,一步登天了呢?”   前皇太女殿下沧月嘴角抽了抽,心说刚离开一座京城,难道又要去另一座京城趟浑水?她傻啊?   “还是不了,在这儿呆着挺好。”沧月摆了摆手,又给老者和两个孩子续了茶水,“无论如何,这是我的故土,故土难离……您懂的。”   说到这里,对话应该就算告一段落了,然而那老者看上去语言幼稚,神色多少有些焦急,但好似还在竭力克制,又吃了一会茶水之后,才断然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木牌。   “那这样,这是我家的私牌,就相当于我的私人印鉴。”老者把木牌推到沧月眼前,郑重其事的道,“若是小哥想要挪挪地儿,不妨去我们东梁国的国都,有这面私牌在,无论你要旅居或是长住,多少有我们四皇子的势力照拂,还方便一些……”   话说到这里,已经比金钱报恩的层次更要深了,若是再推辞,显得有些不通情理。   于是沧月只得将木牌收起来,而后邀请老者和两个娃娃一起吃饭去。   饭后,那祖孙三个返回了他们暂时居住的客栈,沧月也回了自己租来的小院。   雇来洒扫的婆子在天黑之前便已经走了,小院里静悄悄的,月光洒在院子顶上,像是抹了一层白霜。   沧月取出钥匙,开了正房的门,进门落了山之后,点亮了油灯坐下,忍不住便打了个呵欠。   但是没等她把眼角的泪花擦去,就瞥见一样东西,令她顿时睁大了双眼,眼眶中的湿气顿时消散无踪。   ——那是一张素白小笺。   它就摆在油灯下方,灯下的黑影晃晃悠悠笼罩着它,使得它一时清晰,一时又模糊。   沧月看看门窗,又看看桌下和床下,又无所获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小笺拿了起来。   上面只有一行清雅隽秀的字,字迹意外地十分熟悉,如行云流水般地写着:三宫震,利在东方,宜迁居,迟恐生祸。   “……这不是陆云的字儿吗?”沧月十分稀罕的看着那字迹,翻来覆去的就着灯光细细把玩着张小纸条,试图找出里面隐藏的暗号,“难道他来到了附近?”   那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出来,非要搞这种神秘兮兮的把戏?   想到此处,沧月霍然起身,飞快地冲出房门,低声在院子里呼唤着陆云的名字。   一边喊着,一边却又去翻动院子里的大锅,以及防止走火的水缸——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   “奇怪,难道是他来过放下纸条之后又走了?”沧月挠了挠头,“若是那样,那小子不靠钥匙就能够穿墙过户,岂不真成神仙了?”   四下寂寂无声,没有人能回答她。      冷冷月光空空院子,只有其字,没有其人。   沧月捏着这一张小纸条,找了半天,也没有再发现陆云的其他踪迹,只得反身回房睡觉去了。   她却不知道,就在她熟睡之后,炕头之上现出一团朦胧金光,里面一个人影正好整似暇的瞅着她。   大约到了三更,那人影霍然起身,手中一丸金灿灿的丹药闪闪发光,他俯身向前,轻轻捏开沧月嘴巴,将那丹药顺了进去。   很快的,沧月喉咙一动,做出吞咽动作,眼皮却抖啊抖的似乎想要醒来,应该是梦中察觉嘴里有东西……   “你听着,皇上决定要往边城派兵,此地不易久留。”人影在沧月耳边低喃,“西凉国虽大,但却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不如东去,东去。”   沧月睡梦之中听见熟悉的嗓音,明明晓得陆云就在身边,她很想睁开眼睛坐起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子,但是全身重若千斤,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无法摆脱那梦境的桎梏。   在陆云声音消失之后很久,她才能够用力睁开眼睛,侧过头去——炕头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影?   第二日起身之后赶往茶楼,走在路上,沧月确实发现,边城之中有些不太对劲,路上行人显得稀少,而军士显得多了起来。   这是军备调动的预兆,莫非昨天晚上的声音之中说的“派兵入住边城之事”,就在今朝?   果然此地不宜久留么……    ☆、白马小将   沧月这茶楼掌柜的刚做出点滋味来,委实不想离开此地。   她想着怎么也得多看看,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这只是一时的军备调动呢?   虽然说东西两个国家摩擦不断,但是听说东梁国皇帝昏聩,国内奸臣横行,有用的精兵良将都折在那奸臣手上了,一时之间也未必能够对西凉国动兵……   这般在心中思量着,沧月已经远远的看见了自家茶楼的屋檐。   这时她已经从转角处拐过来,但是刚一踏上这条街,就惊觉氛围不对。   ——街上一个穿便装的人都没有,全是一队队的兵卒,不光如此,茶楼门口还立着四个全身披挂的兵士,手中的□□锃明瓦亮,看那盔甲的制式,不是一般的边防军,而是——   不由自主的,她便顿住了脚步,闪身躲回街角,探着头抻着脖子往自家茶楼那里观望。   马蹄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一匹白马驮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小将,从远处疾驰而来。   沧月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这位小将她可认识,乃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还曾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夭折之后,他还在太学里面念了一段时间的书,跟沧月做过几天同学。   他能来到边城,委实是令沧月惊讶,兵部尚书居然舍得令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戎边……这位少爷是在京城惹了祸、被安排到这边避祸?还是来捞资历的?   就这么愣的时间长了一些,以至于她多看了几眼,对方敏锐的灵觉登时被触动,一双精光闪烁的虎目,唰的一下看向了街角。   沧月来不及细想,掉头便跑。   “什么人?”那白马小将一看她的反应,下意识便风驰电掣的追了过来。   两只脚哪里敌得上四只脚的速度?那白马脚力飞快,一眨眼就来到了沧月身后,白马小将轻轻一张胳膊 ,就把她提到了手里。   “是你?!”马上的仁兄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沧月情不自禁的一捂脸,别过头去。   “……”白马小将一阵哑然,只觉手上拎了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抓也不是。   就在此时,有一军士忽然从远处疾奔而来,手中握着一物,还没走近便开口喊:“将军,有急报。”   白马小将发愁的看了看还在捂着脸的那人,微微一叹回转茶楼,轻轻把她搁在地上,对自己的亲卫说:“这是我的一位贵客,你们先看好她,我去去就来。”   “是!”他的几位亲卫全是魁梧健壮的大汉,一嗓子喊出来,震得楼板都颤三颤。   沧月揉了揉耳朵,飞快的扫了一眼自家产业,悲哀的发现,无论是小二还是客人都没有在楼里,四面都是军士,显然这里已经被军方接管了。   “我,我突然想起家里厨娘做了早饭我还没吃……”沧月弱弱的说,“能否容我回去吃个饭?”   已经快步走到楼门口的白马小将登时回头,拧着眉看了她一眼:“不行!”   说罢,他快步出门迎那急报去了。       ☆、转机   白马小将一去不回,沧月在茶楼里如坐针毡。   她从京城离开的时候,那可是扎扎实实的“死遁”。   一把大火烧光了她暂时居住的小院,在京城所有人的眼中,她应该早已是个死人了,其中肯定也包括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弄死她的人。   谁知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在边城居然还冒出个熟人……   那人把她撂下就走,还派亲卫死命看守,莫不是打算上报谁去邀功?   她现在可说是失了势的落水狗,最怕的就是被人雪上加霜的欺负啊!   要是那样的话,沧月想自己也太倒霉了,刚觉得自己离阎罗殿远了点,这边就有刀锋之危——陆云啊陆云,枉费你一片苦心救我出京了。   “啪!”沧月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声音之大,引得周围那几个亲卫队都忍不住侧目了一下。   她这是猛然之间想到了那张小纸条。   ……他好心好意的叫我走,我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呢?现在傻了吧,被人软禁了吧,再想走没门了吧?   沧月懊悔不迭地坐到一张板凳上,自己给自己生闷气,暗道自己太蠢。   好在她毕竟是经常遭受打击的倒霉蛋,比较擅长调整情绪,后悔过了之后,很快就开始思量如何从这里脱身。   这上下两层的茶楼里外都是兵丁,街上还有许多巡逻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绝非易事。   不过,一转念之间,沧月就想到,既然陆云能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穿墙过户,把那纸条放到她的炕上,那么,只要他在的话,就一定有办法带她离开。   “这边城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你都能够把纸条放到我住的窝里。”沧月悄声的喃喃自语,“我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本地人,你若不是收买了我身边的人,那就是你或者你的神通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我。所以,出来吧陆云,现在我很需要你!”   最后几个字说的时候,她忍不住加大了音量,以至于那几个白马小将的亲卫都竖起了眼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责怪她不老实。   可惜,无论她是跳大神一样来回转圈,又或者自以为是的跑到窗户边上向外胡乱招手,都没能迎来心目中的救星。   从窗边往外看去,眼看得四周的军兵越来越多,沧月急得用手直捶窗棱,该怎么办?面对绝对的武力,计谋也不好使啊!   就在沧月团团转之时,楼下突然上来一个士兵,对那几个亲卫说:“有一老者带着两个孩子求见,说是将军这位贵客的朋友,不知属下该不该将他们放上来?”   “先别让他们上来,我下去,到门口看看他们应该没事儿吧?”沧月灵机一动,急忙对那几个亲卫说,“反正我又不出茶楼。”   几个亲卫面面相觑,不好明面上驳了将军的贵客,只得答应。   沧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口,隔着里外层层的卫兵,就见那自称是东凉国四皇子家里大管事的老者,正对她挥着手臂。   “老丈救我——”沧月扯开嗓子猛喊一声,“我被恶人囚禁了,那家伙要对我劫财劫色——”   谁知那老者听了她这喊叫,半点都没有露出惊诧之色,反而高声回应:“小哥不必多说,咱们这就走也!”   眨眼之间,老者已经将两个孩子绑到背上,然后如猎鹰扑兔般的,向着茶楼之内冲了进去。    ☆、风神翼   虽然沧月早看出来这老者身负武功,而且应该不低,但也没想到他武功高到如此程度。   只是一起一落之间门口兵卒应声倒地,几个亲卫只来得及他前一步,便被老者掌风击中。   老者的招数毫无烟火气,一个照面,那几个五大山粗的亲卫便载倒在地人事不知。   “走!”老者冲到沧月眼前,来不及多说,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疾奔二楼。   “咱们怎么走?”仓促之间,沧月只来得及问了这么一句,就觉得身上骤然一轻,眼前一花便被老者带着穿过了二楼窗户,跃到了半空之中。   ……这是要故意作死吗?   因多次遭逢大变锻炼出来的定力,让沧月没有惊到手跑脚蹬,而是力持镇定地侧头望去。   只见老者在身上一拍,披着的大氅底下伸出来两只黑黝黝的木头翅膀,而后他一甩一带,用一根绳子及时缠住沧月的腰,身上也不知怎么了个动作,那双翅膀变斗然一振,望高空升去,越飞越高,就着天空吹来的风,眨眼之间便离了城池,很快就将边城小镇远远抛诸脑后。   “老爷子,莫非你老是个神仙?”沧月大吃一惊,感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啥都没看出来。   老者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指着自己背后的翅膀说:“此乃千机阁出品风神翼,有位‘小朋友’特意送给老汉把玩的,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原来是机关术啊……沧月暗自点了点头,心道那他这位小朋友能量可真不小了——千机阁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山头,凡是出品的机关术无一不是精品,价值不菲,而且非得身份地位够了才能买到。   看来这位老者自己,肯定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西凉国和东凉国虽然有国界,但并不能隔断整个江湖,沧月自己的外祖父二大爷就跟江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自然晓得江湖之中有名的那些各大势力。   对于东凉国的那位四皇子能搜罗到如此神通广大的老者当自己的管事,沧月佩服之余,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那位爷如此大张旗鼓的搜罗人才,他爹都不管的吗?不会猜忌吗?   要是那样的话,说东梁国的国主是昏君都还是轻的……那完全就是没有帝王心术的一介草包嘛。   风神翼虽然牛气轰轰的带着他们一行四人出了边城,但是很明显,不能像神仙一般在空中长久停留。   滑翔了大约十几里地之后,几个人去势渐尽,渐渐开始向下滑落,直至落入了一个草木掩映的小山头之上。   而就在草丛之中,已经等候了一群黑衣人。   老者刚一落地,那群黑衣人就齐刷刷的站起来,异口同声道:“参见王公!”   沧月这时已经稳稳的落地,闻言眼中一闪,原来老者姓王?   只听老者微笑道:“大家辛苦了,是四皇子令你们在此等候吗?”   “正是!”   听了这俩字,老者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想不到四皇子如此重视老汉,老汉必当鞠躬尽瘁,报效殿下!”   说罢,这位王公跟沧月一打手势说:“小哥,既然我家主公早有安排,那咱们这就往京城去罢!”    ☆、画一般的四皇子   一行人悄没声的从小山包上撤退 ,而此时西凉国的边防军没有丝毫动静,没有号角,也没有追兵,显然沧月和王公的突兀“闯关”,并没有引起西凉国驻扎军足够的重视。   黑衣人们早已准备好了骏马,王公带着一双孙儿孙女端坐马上,对忧郁的站在一匹马下的沧月,缓声道:“怎么?小哥不会骑马吗?”   沧月挠了挠下巴,无意识的回答:“会倒是会,就是……”从马上摔下来过,现在有心理阴影了啊!   王公看出了她的为难,贴心的提议:“若是小哥不会骑马,那不妨让人带你一程?”   那些黑衣人已经换回便装,听得王公对沧月如此重视,纷纷诧异的看过来。   “不,我能骑!”沧月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上马,断然道,“可以走了。”   阴差阳错离开故国,此一去山高水长,也不知今生今世还有回归的机会否?   区区晕“马”,在这离愁别绪掩映之下,倒也不算什么了。   众人一路之上晓行夜宿,不过,除了最初的几天赶路赶得比较急之外,后来那几日简直就是信马由缰、游山玩水一般的悠然,两个小娃娃前几天的时候很吃不消,到了后来倒是如鱼得水,坐在马背上玩闹起来。   这样约莫行了五六日,渐渐进入东梁国腹地,进入一座大城之后,王公令人雇了几辆马车,这行程就愈发慢了起来。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路上还有人采买了许多瓜果点心,沧月和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呆在一起,除了看风景就是吃东西,三个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王公则不耐烦在车厢里呆着,白日里就在外面跟众人骑着马,不过,偶尔的时候他也会突然消失几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跟没有人问他做了什么,那些拱卫他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一路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观察到这一点后,沧月心中的好奇和诧异几乎都要爆棚,对于那位传说中的“四皇子”,则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这一日,他们又行进一座十分繁华的大城,入城之后,就像是早有目标一样,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也没停,直接向着城中心驶去。   本着“随遇而安”的原则,人家不告诉沧月要去哪里,她也就安静的不问,直到马车驶入一座大宅之内,在一座幽静的花园口停下来,她才整理了整理衣袍准备下车。   “小哥,咱们到了。”王公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小宝大宝,下车来——”   两个孩子早就想下车玩了,一听爷爷的声音,当即欢呼一声往车外冲去。   沧月跟住他俩,低头下了车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欣赏周围环境,就见车外立着一个金童般的美少年,眉目清雅如画,身量不高不矮,谈吐不紧不慢,正在低声和王公交谈着什么。   沧月的脚步就是一顿。   那画一般的美少年又和王公说了几句,而后似乎是感应到了沧月的目光,他神色平和的向沧月回望过去。   这时,只听王公对沧月朗声说:“小哥,这位就是我们四皇子殿下,他是特意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身体原因想离职,老板不同意,说啥也不给最后一个月工资,还反咬一口说我耽误她手下的工作,气的我码字都没心情,谁来教训教训那个注定破产的臭婆娘!? ☆、落脚   特意?看她?   沧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谨慎的对那东梁国四皇子行了个礼。   她身为外乡人行的礼,自然跟此地不一样,四皇子目光一闪,微微颔首道:“好”。   沧月这个落魄的凤凰早已丢失了对自己“前”皇太女身份的那点念想,因此这位四皇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并没有触动她仅存的那点自尊心。   王公虽然名为四皇子的大管事,但是看起来对四皇子并不像是毕恭毕敬到难以开口的样子,很随意的问沧月:“小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哦,户籍之事不用在意,只需挂在老汉家族即可。”   沧月看了一眼那如诗如画般美好的四皇子,见对方神色巍然不动,只得开口道:“落魄之人无地自容,还请王公有以叫我。”   王公看了一眼四皇子,见对方正在微微颔首,便说:“小哥既然能将一座边城的小茶楼经营得有声有色,想必在这方面是有些长才的,不若依法泡制,在咱们京城也开一家茶楼。”   阴差阳错入了人家地盘,人生地不熟的,沧月只得暂时听从人家安排,她无可无不可地说:“但凭王公安排。”   东凉国的国都十分繁华,虽说奸臣当道,国君昏庸,但是从这国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人安居乐业的情况来看,百官之中还是有能人的。   在坊市区,最近开了一间小小的茶楼,一楼大堂摆着十几张桌子,一座木台,是时常有人升座讲文或说书,因所言内容大多新奇有趣,一来二去吸引了一些闲闲没事喜欢泡在茶楼里打发时间的顾客,渐渐地,这名声也就传播开去。   起初,当听说老板是个外乡人时,京城的闲汉们就想着过来找点儿小钱儿花,三天两头的堵门,但是没过几天,那些闲汉就被打折了,腿扔在垃圾堆里,据说,是西厂的番子们做的。   由此,这间名叫得月楼的茶楼安安稳稳地开了下去,再也没有闲汉地痞上来闹事。   沧月肚子里有许多故事,招揽的说书人水平水准又都在一般人之上,所以光是一楼的“书场”每天得的打赏就有不老少。   加上二楼有别于本地的风味特异的精细小点,以及名贵地道的茶水,和优雅宁谧的环境,倒成了一些文人雅士清谈的场所。   沧月的“事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对于帮了她忙的西厂,她起初以为是四皇子手下的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只属于东梁国大奸臣宋庸的特务机构。   至于为什么四皇子能够使唤的东西厂的人做事,是他跟宋庸有合作关系,还是他能量大得连那大奸臣都给他三分面子……这就不是沧月能知道的事儿了。   沧月在东梁国的京都里面并没有买房子,而是就住在茶楼之上的一间屋子里,茶楼每天午夜时分落锁,落锁之后,整个楼里就她一个人,说不尽的清冷幽深。   如此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她做了个梦。    ☆、梦见陆神仙   起初,梦境之中是一团一团有如乱麻的黑线,渐渐的,黑线转为火焰般的红色,最后真的变成了火焰。   沧月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袍子,上身没有袖,裸着双臂,袍角垂在小腿上,露出光着的脚丫和脚踝。   不仅如此,这件袍子的上方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挂在她的肩头上,露出雪白的颈项和锁骨,让沧月傻眼的遮了这头遮不住那头。   “哪里来的怪衣服?”她正低头审视着自己这身打扮,忽然觉得身边热度有些升高。   定睛看去,她讶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大块铁板上,铁板的纹理倒是跟自己在茶楼二层那住所的地板很相像。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板越来越热,最后发展成越来越烫,直至从边缘开始渐渐发红,显见得是被什么东西正在热烈疯狂。   沧月的双脚被烫得受不了,如同一只烧鹅般在上面哇哇跳着,她左冲右突了好几次,明明看到边缘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迈不过去,像是有无形的墙壁将她拘束在这面铁板之上。   ——像是要把她烫死。   沧月曾听人说过十分残忍的铁板烧鹅掌的做法,就是将一只活蹦乱跳的鹅放在烧红的铁板之上,不时给它喂一些调味汁,鹅脚底受热,只能蹦来蹦去,等到了被烫死之后,那脚掌便被烧得入味,就可斩下来端上桌供食客食用了……   “救命——”沧月压根没想到自己这是在梦里,无助的伸高双臂对天呼唤,“我从未做过这种孽,不能这样对我啊!”   恰在此时,四周热气升腾之中,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渐渐从天上飘浮下来,在沧月几乎就要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气味之时,那人影将她一搂,向着天空的方向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很快便脱离了酷热的铁板牢狱。   “陆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时候,沧月已经看清楚了半透明人形的脸,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蜷缩在人家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人家的胳膊,唯恐被丢下去。   “沧月别怕,你只是在做梦而已。”陆云的声音冲淡平和,但是又隐含一丝关切,“只是在做梦。”   沧月好容易止住泪水,吸着鼻子说:“啊,可我刚才不知道自己在做梦额。”   越升越高之下的结果就是直达苍天,九霄云外之上白云朵朵,陆云轻轻将她放在一朵白云上面,最后又顺势让她坐下,自己也赤着脚坐在他的身边。   “还好我梦见了你。”沧月咕哝一声,好奇地摸了摸屁股底下坐着的白云,“哟,这手感可真实在,陆神仙,要是现实当中你也能给我来上这么一团棉花般的云彩就好了。”   半透明的陆云隐约笑了笑,让她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坐。   “现在怎么样?在东梁国还算适应吧?”他问。   “也就那样吧。”沧月歪了歪鼻子,不以为然地说,“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这里我还没混到一个熟人,怎么呆着怎么别扭?”   最主要的,她都不知自己怎么一来二去就混到邻国四皇子手下做一个门客了,而且还是那种相当于账房先生的门客,替人家管理了一间茶楼。   那种凤凰变麻雀的尴尬感觉,她不想对陆云诉说。   “只要能活着已经是很好了。”陆云的声音很柔和,略带一点低沉,他慢慢地说,“你可知道,你离开之后,皇宫之内又发生了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到底是自己住了多少年的地方,说不挂记那是骗人的,沧月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劲,“你快说。”   “宫里发生了瘟疫。”陆云半透明的身形泛起淡淡的涟漪,像是受到震动的水滴,“十九皇子和容妃都病了。”   嘎?   他不说别的单说那两人,沧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梦居然还会挂怀那两个对头,但是顺着梦里的逻辑,她还是问道:“十九皇子没事儿吧?”   半透明的陆云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情况不大好,已经吃了好一阵子的药了。”   “哦,”沧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尽管在宫廷斗争之中是对头,但十九皇子还是个小小孩童,而且毕竟和她有血缘关系,她心里头不知怎的,就是一酸。   正在这时,只听陆云换了郑重其事的口吻,幽暗说道:“但是我最近占卜了一卦,发现西凉国的瘟疫不知为什么居然跟东梁国有关系。”   脖子后面一股凉气蹭的窜了上来,沧月顿时坐直了身子,颤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东梁国的瘟疫居然能传到咱们国的国都皇宫之内,那咱们整个国家呢?难道全都感染瘟疫了?”   “不,”陆云迅速回答,“只是皇宫之中,只是十九皇子和容妃,完全没有涉及其他人,更没有涉及你的父皇。”   “难道你是说,东梁国的细作居然强到能够潜入咱们西凉国皇宫,对着特定的人精准地释放瘟疫,那怎么可能!把咱们西凉国的皇宫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因此宫中已经开始了大清洗。”陆云伸手过去,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温暖而坚定的说,“可是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件事情跟东梁国有关,甚至从边境一直查到国都,都没有发现任何跟东梁国有关的探子——这才是咄咄怪事。”   两国相邻,互相之间难免要派出细作和探子,原先的时候每年都能够抓出一个两个的,但是自今年开始,东梁国的探子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不出现。   沧月思索片刻,断言道:“或者可以说,东凉国的探子比以往潜伏的要深,甚至很有可能深到西凉国高层的地步!”   那样的话,她的父皇,她的亲人岂不是很危险?   陆云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又过了片刻,沧月突然猛地醒悟:“是了,我现在成了东梁国四皇子的一个门客,我也可以做个探子了!”   这样她可以反向探查邻国的动静,若他们真想是对西凉国不利,她就可以及早作出反应啊!   梦做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沧月悠悠醒了过来。    ☆、立意   醒来之后,沧月想这个梦境还真是真实,陆云的形象栩栩如生,所说的内容骇人听闻,她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灵光一闪的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要做个探子,渗入东梁国高层。      这个跟梦境无关,单纯是自己想要给故国、给父皇做点事。      十九皇子虽然抢了她的位置,但梦境之中他已危在旦夕,可见她心底里还是挂念跟自己血缘相近之人的安危的。      说到底,做了那么多天的皇太女,她对自己的家国已经有了深入骨髓的责任感!      做探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仅要求会察言观色、思维敏捷,还得善于收集情报,分析消息的真伪……      想到这里,沧月慢慢地就把主意打到那位东梁国四皇子的身上。      ——王公为“报恩”把她推荐给四皇子,而四皇子的态度却是不咸不淡,本来沧月对此没啥感觉,现在再看,却未免对她的打算没啥帮助。      想办法引起四皇子的注意力,让他主动将自己安排到机要部门去,哪怕是做个跑腿的,多多少少也能刺探到东梁国些许情报不是?      况且,沧月很怀疑自己的梦境是不是有预知的能力,以往每次快出事的时候,她总会做这样那样的噩梦,而这次居然从梦中得知西凉国皇宫有瘟疫出现的消息,也不知在现实里是不是如此?      若能够跟东梁国相关部门打交道,怎么也能探听到西凉国的现状吧?      心中有了定论,沧月即刻披衣起床。      现下已经是黎明时分,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四下万籁俱寂,街上连打更的声音都消失了。      正在这时,沧月的鼻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似乎是油漆和木料一起燃烧的气味。      她穿戴好衣服,小心的推开房门,却见一缕苍白色的烟雾顺着楼梯正往二楼直冒。      “咋回事?”沧月一愣,尽可能小心的凑近楼梯,向下看去。      只见一楼之内已经火光熊熊,因门窗紧闭,浓烟暂时透不出去,便全都向二楼涌来了。      坏了,不知为何着火了!      火焰就在楼梯下方徘徊,烟雾越来越浓,让沧月不得不连连后退,直至退回自己睡觉的房间。      她关好门,走到窗边站定,却并未有多慌乱——这火来的蹊跷,平日里小二等人对于走水之事十分警惕,火烛灶台总是在走之前查了又查的,而现在直到黎明十分火势才升起,可见这火不是由店内来的。      那么,就是有人纵火了!      “是你得罪了人,还是我?”沧月自言自语着,不慌不忙的打开了窗子。      这个“ 你”,自然指的就是四皇子以及西厂的人。      沧月自问自家是个外来户,除了茶楼和附近几条街外,哪儿也没去过,且入城以来也就是来闲汉闹事的那一阵子她露过面……她不可能得罪什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吧?      因此,很有可能是怀恨四皇子的人,或者是跟那些闲汉相关的人纵的火了。      她轻轻一纵身跳到窗棱上,这里虽然是二楼,但窗下有向外延伸的屋檐,若是从这里爬下去,脚尖离地最多一丈半,从那个高度跳下去,她还摔不死。 ☆、溜走   沧月下到一半,正要跳的时候,便听见有人惊呼出声。      她侧头看去,却是邻家的铺子正要开门,一个小伙计发现了“挂”在房檐上的她,不仅吓出了声,还喊道:“有贼——”      沧月翻个白眼,利落的松手,轻飘飘跳到地上。      “我家茶楼走水了。”她言简意赅的对邻家的伙计说,“赶紧找人扑火吧,要不一会儿把你家铺子也就点着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那伙计登时色变,忙不迭的转身去叫大掌柜了。      落在街上的沧月不慌不忙的去了另一侧的邻家铺子,先是用力砸门,无果之后她四下看了看,自己也悄悄溜了。      ——茶楼起火都没烧死她,那纵火犯若是在附近,怕不是会找过来给她补刀?      她这只异国来的小虾米,可没啥能力抵挡能针对四皇子势力动手的歹人啊。      ——还是走为上策。      好在刚才发现起火的时候,沧月已经把自己的金叶子并新办的东梁国户籍揣在了身上,现在这城中其他地域她大可去得。      走出一条街去之后,回目四望,却见茶楼所在的位置浓烟滚滚,而呼喊声也开始隐隐传来,显见有人在救火了。      沧月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在街上行人渐多之前,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的伙计这时刚打开门扇,见一素衣少年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下意识的问:“客官,住店吗?”      沧月迅速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小声问:“有空房吗?”      她不敢在四下乱看,生怕被人认为是“贼眉鼠眼”,而那伙计刚起身,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也就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之处。      “有,有。有的是上房!”伙计眉开眼笑的放下门扇,他们这个地方很是偏僻,这个月住客并不多,一大早来了生意,伙计也觉得满得意。      沧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随身只有一个小包,里面也只有一身换洗衣物,她拒绝了让店伙计给拎包,自己在伙计的指引下上了二楼,伙计给她开了门,收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之后,连路引也没看,便乐颠颠的下去了。      沧月插上房门,又走到一侧窗前打开窗子,往那茶楼的方向一看,却见依旧青烟袅袅,隔了这好几条街还能看到火灾的痕迹。      “唉。”她看了片刻,默默地关了窗子。      她正想去榻上睡个回笼觉,就听屋子里某个地方轻轻的“哒”了一声。      沧月刷的一下转过身,就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门扇半闭半合,门内则站了一个身材矮小、目光炯炯的汉子。      此人出现的诡异,沧月下意识的便抓住了椅子,心道不好,若对方有不轨之意,她也只好拎起凳子拼了。      不过,悄无声息现身进来的那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在门内微微挥了挥手,门扇便静静地关上,之后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这后生,把四皇子搜集情报的茶楼点燃了就走,不怕被他的走狗乱刃分尸么?”这人一开口,就叫沧月吓了一跳。      苦也!她还以为自己行踪诡秘,不会被人注意到呢!      “阁下乱入他人房间,未免太失礼了吧?”沧月硬着头皮嘴硬,“再说,茶楼什么的是啥意思?小子听不懂啊!” ☆、被抓   那人笑道:“不要装蒜。昨夜茶楼里面就你一人,我们西厂的人从早到晚的盯着,没见其他人出入,茶楼着火不是你所为是谁人所为?”   几句话点明身份,他居然是西厂的番子?   沧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前一阵茶楼开张的时候有闲汉闹事儿,也是西厂的人给弄走的,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是跟四皇子结盟的一方,但是现在听他口气,居然很是藐视四皇子,证明暗地里两处的立场并不同……那他现在所为何来?   “自从你来到四皇子手下,督主就得到了消息。”那人笑嘻嘻的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很不客气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像是渴坏了的样子,接着又倒了一杯,端在手里之后才说,“怕是谁也想不到你是王公从边关带回来的人吧?”   他说的是边关,而不是邻国,沧月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就让对方默认自己是边关小民好了。   那人把第二杯茶喝光之后,脸上的笑容一收,压低了声音说:“督主有意给你个百户当当,不知你这小子有没有那胆量?”   这转折越发不对了……沧月咽了咽唾沫,试探地问:“何为百户?”   那人把被子往桌上一扣,端正了神色道:“百户可统兵120人,乃正六品世袭军职。”   沧月倒吸了一口冷气,从一介白丁到正六品,这是什么概念?天底下有这种飞来鸿运吗?这里面到底暗含了什么计谋?   “小子怎么可以做得到百户?没有那个能力!”沧月急忙推辞,开玩笑,她现在韬光养晦还来不及,怎么敢就这样出头?不怕先烂了吗?   那人可能没料到一介平民居然有如此自知之明,不由得撇了撇嘴说:“百户为百户所的长官,下辖2总旗,总旗正七品、旗各50人;10小旗,小旗从七品,旗各10人,隶属千户所。本来你若是有那魄力,咱们督主让你从小旗当起,平步青云直至百户那是相当简单的,谁知道你这后生居然如此畏畏缩缩,可笑可恼。”   这样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沧月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好家伙,终于要把这位不速之客打发走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在人的期望之中,这人是站了起来,但他却没有离开,反而向前几步走到了沧月眼前。   他要干什么?沧月警惕地拎着凳子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她这一动,便让对方出手如电,快若鬼魅的点了她身上的穴道。   沧月:……   “既然你这小子不识抬举,说不得就得把你抓过去煎炒烹炸一番再说了。”那人冷哼一声,拎着全身僵直无法再动弹的沧月,悄没声地从窗子里飘了出去。   ——这是今天沧月第二次不走正常道路,高来高去了。   她可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出色,居然值得一位高高在上的所谓督主对她另眼看待,还打算赏她个正六品的官儿?快拉倒吧!   没听说过吗?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给她那么大一个胡萝卜,那伴随而来的就得是自己完全无法承受的棒子了……   然而形势比人强,她落入敌人手里毫无反抗之力,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什么呢? ☆、督主   沧月以为,这一去怎么也得刀山火海的趟一遍了,谁知这人跟狗熊夹玉米棒子一样夹着她从客栈溜出来,转身就上了一架布置奢华的马车。   而后,马车直接驶入了一条享乐街,在这条倚红偎翠的街上没走片刻就入了一家砖红小楼的后门。   此刻教坊司的人们都还在熟睡,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的进门后,一个人都没遇到,那人就将苍月挟持进了一座二进的小院。   小院里外的熏香味道若有若无,墙角挂着一架秋千,盆栽和脚下的小径打理的高雅整洁,简直是……简直就是某个女子的闺房嘛。   沧月突然悲从中来的想:这人不会是恶从单边生,叫她去人家房里劫色吧?!   提心吊胆的被人拎着进了门,那人像戳树桩一样将沧月往地下一戳,后者吃疼,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好,穴道就此解开了。   揉揉自己的胳膊腿儿,沧月定睛一瞧,发现这女子的闺阁之中,坐着两个人。   一人年方二八,端丽秀美,乃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做少女打扮,站在旁边端坐的男子身旁端着茶递着水,看气质不像是侍婢,但看架势却是个妥妥的丫鬟。   而坐在座位上的那位,容貌更是不俗——面若敷粉眉若刀裁、鼻梁挺直嘴唇殷红,看面目极其俊美。那身材虽略显精瘦,但却十分挺拔,整个人不怒自威,第一眼就给人深沉压抑、宛若凶兽般的感觉。   “督主,人已带到。”拐了沧月到此的那人,对着座位上的男子单膝跪倒,“并未惊动旁人。”   【督主】面色冷淡的嗯了一声,并未说些什么,地上那人却像是吃了蜜一般,喜滋滋的立了起来,垂手侍立一旁,不住的拿得意的眼神瞟着沧月。   沧月故作大惊小怪的低喝:“你是何人?我乃有名有姓的安善良民,你们把我绑架到这鬼地方,我家人一定会报官的!”   劫了她到此的那人嗤笑一声,看了【督主】一眼。   “不必装腔作势,”那督主依然是副漠然寡淡的样子,“你的底细本座已全知,若你想活命,本座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休得多言。”   他的声量不高,嗓音也十分沙哑,但听在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刀锋呼啸,凛凛杀气扑面而来。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沧月,也不由得脖子后面冒了凉气,暗暗警醒自己——此人不能硬碰。   她的底细……这位督主全知道?!   那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你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东梁国和西凉国的边城,开了一家茶楼,短短时间就日进斗金,是也不是?”督主说着,接过身边那“婢女”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似你这样的人,不像是专程落户边境的平民——你得罪了人,到边城避祸去的吧?”   沧月心念急转,暗道无论他知道多少,这“敌国人”的身份她可一定要想方设法的避开,决不能承认!   “咳,您说的没错。”沧月半真半假的说,“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啥好说的了。我家祖上出过游侠,祖训要年满十五就去游历天下,我这刚出江湖——”   督主恰在此时淡声截断了她的话:“你这游侠,是西凉国的游侠吧?”   沧月:……   “不过那也没什么。”俊美而气场强大的督主嘴角轻轻一勾,“本座找的就是他国的‘游侠’!”    ☆、监视   江湖人对国界一向就是那么回事,只要有需要,随时都会跨界。   所以在这个充满任侠风格的年代,邻国之间的游侠儿互相走动,是一件屡禁不止的事情。   沧月见自己西凉国人的身份虽然被拆穿,但是好在对方没探知自己乃是西凉国的前皇太女,情况比预料的好一些,因此镇定自若的驳道:“小子虽说初出江湖,不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不干。”   ——这就导开软嘴了,唉,形势比人强,不服不行。   见她服了软,那位督主像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的样子,一下子就单刀直入,断然说道:“你是王公看重的人,本座也不会叫你做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四皇子的嫡亲姐姐安阳公主近日就要出宫开府,本座要谴你去安阳公主府上做个内务太监,将安阳公主的日常活动,比如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谈过什么话,都一一记录下来,按时禀告给本座。”   沧月首先想到的是,哦,这位督主看样子跟王公也有不浅的联系,他果然跟四皇子是一头的。   但是听着听着,这方位就变了——四皇子的嫡亲姐姐那是人家四皇子的血亲,是他世上关系最近的人,而这督主的意思分明是要时刻监控安阳公主……那他到底和四皇子是不是一条心?   再有就是她一个女扮男装的正派人,又如何来装太监?   看出了她的迟疑,【督主】把目光投向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侍女,对她说:“带着小子去换件衣裳,装扮装扮。”   那漂亮文雅的侍女应声称喏,娉娉婷婷地走过去,一伸手便抓住了沧月的脉门,速度之快,比刚才抓沧月来的那人还要强上几分——这又是一个练家子。   沧月本来觉得自己很不错的,但是在这女子手下居然一个照面都没过,就被人拿住,她既瞠目结舌,又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地挪动脚步跟人走入内室。   咣当一声关上里屋的门,漂亮的侍女才淡淡地对沧月说:“脱!”   “……”沧月嘴角抽动,迅速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那侍女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装什么!以为谁没看出来你女扮男装吗?赶紧脱了衣服换上给你准备好的太监装。”   吓?   什么!   ……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   搞半天,人家早就看穿了!   沧月本来不想动,但是,那侍女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颇不耐烦,她一把从头上扯下一根宝剑形状的簪子,顶在沧月的颈动脉之处,催促道:“快些!”   她打不过人家,只得乖乖的去了外套,左右看看,桌上放着一套小黄门的大衫,只得硬着头皮套在了身上。   等换好服装之后,漂亮的侍女又将她按在椅子上,令她不得乱动,而且让他闭上眼睛,不许睁开,随后沧月觉得脸上一阵阵凉气划过,似乎有东西正在往上涂抹,不仅如此,渐渐的脖颈之处也有一些东西好像在安上去,皱巴巴的很是让人不舒服。   如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那漂亮的侍女幽幽说道:“好,起来吧。”   说着,她的小手就像钳子一样重新捏住了沧月的脉门,拉着她便往外走。 ☆、“璞玉”   紧说着沧月脖子上粘的那块东西也干了,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是一种肉质的突起。      ……额,照这略略起伏的弧度,不会是假喉结吧?      加上她脸上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沧月就寻思,是不是这个漂亮的侍女,居然给她在短短时间就易了容?      好,既然他们要保护她的本来面目,她也乐得就此伪装了。      漂亮的侍女将她带到督主眼前,后者微微颔首,“表示了一个”满意。      “可以了。”督主说,“翡翠,记着教教她怎么说话,不要去了公主府就变成睁眼瞎。”      名叫翡翠的“侍女”应声称是。      感觉这督主的能量好大……沧月目光闪了闪,突然道:“我有一个要求。”      翡翠和拐了沧月到此的那人同时一瞪眼:这阶下囚居然还敢提要求,找死不成?      沧月却不理会他们的脸色,对着督主肃然道:“你们看起来颇为神通广大,居然连西凉国内的事情都知晓——那么,是不是东梁国里面的事情你们就更一清二楚了?”      督主却是敏锐之极,冷淡的问:“怎么?难道你希望通过本座的情报网络,获取什么消息?”      沧月被他的聪慧吓了一跳,嘴角抽了抽才答道:“正是。”      这时,拐了沧月到此的那人突然嗤笑一声:“看来你真是江湖人,居然对我们督主下辖的西厂一无所知!若你成为小旗,自然就可以调用西厂番子给你刺探消息,若你成为百户……嘿嘿,那能获取的消息可就海了去了!”      这么一利诱,简直比什么威逼都有效,苦于无法验证自家梦中“陆神仙”的话准确性的沧月,闻言怦然心动。      直到这一刻,她才心服口服的说:“属下拜见督主!”      那督主并不以为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已经进入西厂番子系统,好好干,本座不会亏待你。”      番子?      哦,看来要想得知情报得从小旗升入百户,而若要当上小旗,果然得从所谓的“番子”干起?      那番子这职务,就是东梁国探子的最底层那一阶喽?      好,第一步既然开始了,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努力吧!      沧月满怀振奋的被翡翠领下去“教导”了。      屋子里剩下督主和那名“拐子手”,过了良久,督主才喃喃自语的说:“按照那人的说法,我这是在‘打磨一块璞玉’?”      疑问的语气十分明显,显然沧月的表现不能当得上“璞玉”二字。      那“拐子手”咳嗽一声,不以为然的道:“督主,只是个小小交易而已,您且用不着给这西凉国来的小子费心吧?”      督主看了他一眼,待对方下意识的面色一肃之后,才徐徐的道:“本座一向言出必诺。接下来的步骤,你还得给本座盯着点,不要叫这件‘贵重物品’在安阳公主府上出事,给本座安安生生呆到过年!”      “是!”那“拐子手”轰然应诺。 ☆、公主的面首   东梁国安阳公主是四皇子的亲姐姐,四皇子未及弱冠,而安阳公主已经到了开府的年纪。   公主府里三个等级的下人中,从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就占了其中的前两等,只有第三等的仆役,才是民间来的。   沧月“上岗”的第一天,就是负责打灯笼——职位等同接头的更夫。   而做这份伙计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大晚上溜达来溜达去。   安阳公主其人,表面上看起来端庄娴雅,但是沧月工作第一天就发现她夜不归宿,偌大个公主府,这天晚上居然没有女主人。   没人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公主府的总管太监因为沧月是“熟人”介绍来的,在公主不在家的时候,往往就对沧月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子夜时分,把一切活计做完,准备休息的沧月偷偷摸摸跟着一辆从后门进来的马车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被人发现,就不奇怪了。   沧月之所以跟着那辆马车,是因为马车的样式让她觉得十分古怪——无论从木料、布料还是做工、雕工,这辆马车都不像是一座公主府里会使用的。   ——那是一辆平民用的普通青布马车。   公主不在家,其他人都是服务她的人,没资格使用马车进出,那么……这辆马车里的人,又是谁?   【督主】要她盯着安阳公主的一举一动,若她能将事情办得好,得到安阳公主府内的一应重要消息,是否意味着她就有资格涉及那督主手下的情报网?探知跟西凉国皇宫诡异瘟疫相关的秘密?   沧月仗着身手灵敏,一直辍着马车到公主府的后花园里。   后花园临湖的地方有一座水榭,马车停下后不久,所有的仆人退下,水榭里灯光亮起,有两个人影悄悄的离开马车进了水榭。   也就是说,没人能看到马车里的人的脸。   ——但沧月看到了。   令她格外诧异的是,安阳公主居然做了女冠打扮,不仅如此,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相当俊美的成熟男子,那男子身着玄袍,总是有意无意的用手、用胳膊、或是用肩膀碰触她,而安阳公主不仅不以为意,反而时时低头轻笑,状似花痴……   沧月的嘴角抽了抽,暗道一声晦气,这安阳公主毫无疑问是带了面首回来享用,接下来她却是不该再听下去了。   可是,入楼前的一声称呼,令远远潜伏、仅凭耳力监听安阳公主动静的沧月心中一动,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只听那偎依在玄袍男子身侧的沧月公主,低低的唤了一声:“宇文哥哥,今晚……”   接下来的话,沧月没听清,不过仅凭最初的那四个字的称呼,她心中已经听出了惊涛骇浪——东梁国当朝奸相、总揽朝政大权的万户侯,正是复姓宇文!   难道,这胆大包天的安阳公主,居然拿一朝相爷做了面首?!   好,好腻害!!   看看人家,比比自己……无来由的,沧月突然觉得好自卑!   同样都是皇帝的女儿,人家开府后过的有滋有味有权有色,而她却被贬为庶民,又不得不死遁而走,还远离故土、一人在异国漂泊!   这么一比,她好想重新投胎去——       ☆、阴谋   “这江山终归是我四弟的,”安阳公主靠在情郎怀里,小声的窃窃私语,“你可不能打它的主意啊!”      “哪儿能呢!”只听那位“宇文哥哥”柔声回答,“我为相这么多年了,该打算的早就打算好了。远的不说,且说那西凉国的布置,现在就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到时……”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沧月拼命去听,也没有听清。      然而他说了“为相”。      还说了“西凉国的布置”。      单只这两点就足以引起沧月极端的警惕——没说的,这人果真是东梁国的大奸臣,宇文丞相!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对她家西凉国很有企图的!      这让沧月怎能袖手旁观?      她四下张望一番,发现到底周围夜深人静的,应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因此,沧月矮下身子,从遮蔽自己的一块湖石后面悄悄挪了出来,一点一点的靠近了那座水榭。      水榭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影偎依在一起,眼看得两个人折折叠叠就要“做”点什么。      沧月屏住呼吸,运转外公和二大爷曾经教给她的法门,将自身勉强练出来的那丝功力灌注到耳窍上,渐渐地,房内那悄不可闻的声响在她的听觉中越来越大,直至她终于听清了安阳公主和宇文奸相的对话。      只听那姓宇文的男子道:“朝内反对我的声音基本都已经杀灭了,你那四弟的靠家西厂督主敌友未明,不过总的来说,醉心仙道的皇上应该是对我很放心的。朝外,边境守军已经察觉西凉国国内不稳,而只要我让人加大对西凉国国主家族的诅咒,这一两年之内必叫尔等凋零殆尽!”      最后一句话如惊涛骇浪,听在沧月耳朵里,宛若晴天霹雳。      她一直以为,他们家的哥哥姐姐弟弟们都是死于内斗,是正常的宫斗、朝争的牺牲品,但照这宇文奸相说来,却是他东梁国的人释放的什么“诅咒”!      这样的夜,这样旖旎的环境,对着的又是自己的相好,宇文奸相扯谎的可能性极低——所以,他所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全是真的!      可笑他们东梁国皇室子弟将近二十口,不包括她本人在内,全数夭折陨落!不明不白的就做了这东梁国大奸臣手下的冤魂!      沧月忍着满心的怒火,提高注意力继续听下去,因为,里面的人又在说话了。      “每次见面你都说这个,”只听安阳公主的声音软绵绵的抱怨道,“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你去占了西凉国皇宫,双宿双飞啊?”      一阵令人脸红耳赤的吮吸声后,只听宇文奸相的声音带着笑意低声道:“快了,快了,现下西凉国皇宫正在闹瘟疫,那老不死的国主最多只有两三个月的活头,等他一死,西凉国必定大乱——咱们到时候就可以出兵摘取胜利果实了。到时候我为国王你为王后,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办事”的声音越来越高涨,接下来就是些少儿不宜的响动了。      沧月提着气,手脚冰凉,心中怒火几乎冲破卤门。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拿我们西凉国当自己家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沧月很想不管不顾的抽出匕首,冲破那扇门,冲进去毙了那对狗男女。      而就在她刚刚一动的时候,一团淡金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化成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一把便裹住了沧月,转瞬就带着她消失于黑暗之中。 ☆、什么也别问   沧月闷不吭声,用力挣扎,奈何那淡金色的人形雾气十分坚韧,她被裹在里面,就如同进了一个包裹,除了能呼吸能动弹之外,根本出不去。      外界景物刷刷的后退,偶尔有一点流光般的灯火一闪而逝,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骤然变得黑暗,而沧月发现自己的移动也停了下来。      或者说,是裹挟着她的那团淡金色雾气停了下来。      淡金色雾气化为星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丰神俊朗、飘逸淡雅的陆云。      沧月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      “什么也别问。”在沧月开口前,对她十分了解的国师大人迅速竖起一根手指,“什么也别说,听我讲。”      “……”沧月刚张开的嘴巴当即就闭上了,她乖乖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他说了,她就不问他为何出现在安阳公主府上,又为何带她来这里,以及,有何目的。      “该听见的东西,你都已经听见了,”只见陆云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拉着她坐下,“正如你所听到的,你们一家都受到了诅咒,而且别人发现这种诅咒都不能告诉你们,否则,会加速你们的毁灭。”      沧月若有所悟:“哦,这个‘别人’就是你吧?”      她发现两个人现在好像是在一间客栈里,房间的布置以及床榻的样式基本都是东梁国客栈常用的。      “是。”陆云缓缓地点了点头,少年清俊的脸上现出一抹苦涩,“我可以暗暗护着你,保你周全,但是我自己一个人无法对抗那诅咒的力量……好在,你最终还是没有死。但是其他皇子皇女,我就束手无策了!”      沧月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      “让你当我们那破家的国师,辛苦了!”她真心诚意的说,差点给他鞠个躬。      陆云晶亮的眸子闪了闪,大大的点了点头。      “要把你平安无事的从西凉国带出来,还要进入能听到东梁国的话事人吐露‘秘密’的所在,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这样说着,陆云一副不堪重负的小模样,揉了揉胳膊又捶了捶腿儿,饱含暗示的瞅了一眼沧月。      沧月:……      沧月这二愣子没领会到精神。      “你居然神通广大到能发现宇文老贼这个幕后主使人,”沧月满怀钦佩的看着他,对他的美颜色视而不见,兀自跟好兄弟一般的感慨道,“哥们,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太多了!你爹让你去修仙真是明智之举!”      陆云:……      没办法,两个人实在是太熟了,总角之交说的就是他们,想让沧月对他产生“本质上”的改观,看样子还得需要时间。      “唉。”陆云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轻愁,“现在你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该咱俩一起想办法了。”      “咱俩?”沧月敏锐的发现了关键词,“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刚刚好出现在东梁国国都的……哦好,我答应了不问的……那你说,咱俩现在改咋办?”      陆云一字一顿的说:“深入敌后,以夷制夷!” ☆、风轻云淡陆神仙   既然他们暗藏的敌人,是东梁国的宇文宰相,而宇文宰相是站在安阳公主及四皇子这条线上的,那么,沧月他们要做的,就是拉拢四皇子一系的死敌——东梁国三皇子。      沧月身在安阳公主府当掌灯太监,是西厂督主运作的结果,而西厂督主恰恰欠过陆云一次人情,他这次是还人情来了。      换句话说,西厂督主可算是沧月潜在的盟友。      “那西厂督主不会是三皇子的人吧?”沧月问。      陆云为了不被他人偷听,和她贴的极近,接下来的话,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完的:“你猜对了!更厉害的你还不知道呢——那三皇子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而那西厂督主,却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忠仆!”      沧月闻言,下意识的呢喃道:“那这三皇子多大了?”      “十八。”陆云轻笑一声,“西厂督主现年二十八。”      沧月啪的打了他一下,如同小时候无数次做的一样。      “少卖关子!西厂督主明明积威甚重,那三皇子怎么就能手把手的收下他这个手下了?”她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也不傻,“我念书少,别唬我。”      陆云轻轻笑着,气流略过她鬓边的发丝,他看着她那如墨的丝丝缕缕和如玉的耳垂,声音越来越低:“年龄是问题吗?更何况,三皇子还给了那督主一份太监根本无法抗拒的大礼。”      什么大礼?      沧月直觉他接下来没好话,警惕的瞅了他一眼。      “玉根重生散!”陆云一字一顿的说。      “……”沧月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极了,因为她觉得脸皮上似乎被点燃了两团火,“什么,什么散?!”      陆云迅速点头:“你猜的没错,就是让太监变成真-男子汉的那种神药!”      沧月嘴角抽搐着,她什么都没说啊,怎么就算是猜出来了……?      “如此隐秘的事情,陆神仙居然都能知晓,”良久之后,她才干巴巴的道,“佩服,佩服。”      陆云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不在意的说:“嗯,我不过是替那督主鉴定了一下‘神药’的真假罢了,所以才不巧得知了其中的隐秘。”      房间一阵寂静,沧月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她脸色红扑扑的,嘴巴粉嘟嘟的,眼睛亮晶晶的,陆云不动声色的拿目光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而后垂下了睫毛。      “我没想到……”沧月愣怔的喃喃自语道,“你上山跟老神仙修行,居然连怎么辨认那啥‘重生散’都学会了……”      “好说,好说。”看起来风轻云淡如同神仙般模样的陆云,依然老神在在,似乎没有被她话中的反讽意味给羞臊到。      沧月却是又一次被邻国的公主给震撼到了,人家居然连让太监“重塑金身”的神药都有……简直不可力敌、只能投靠啊!      看看,两个国家的皇女,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人家那位女扮男装的三皇子藏的好深,都没人识破她的伪装,剥夺她的继承权吗?      哦,羡慕嫉妒恨!      她沧月怎么就没有这份实力、这份魄力、这份眼力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又彼此“凝视”了一会儿,直到某处传来隐隐的更鼓声,沧月才骤然清醒。      “好,咱们现在有一个双面谍西厂督主了,那……那三皇子要怎么收在手上?”半晌,还是沧月开口,打破了寂静。      “这个就得你来想办法了……”陆云无可无不可地摊开手,“想必你也不是吃白饭的。”   沧月登时臭屁起来。   “那是,那是!”她说,“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小太监,宫里来宫里去的,什么三皇子,见上一面不在话下。”   陆云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突然叹道:“不知不觉,沧月也这么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沧月听得他的语气奇怪,不自觉的挠了挠头。   “你现在到了东凉国,住哪儿?”她没话找话地问,“今天居然能这么巧的碰到你,我也蛮开心的。”   “我说了,这些你暂且不必问。”陆云低声答道,“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住在一个座道观里面,每天有几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其他时间都是身不由己。”   沧月点了点头,忽而又道:“你现在能耐这么大,还能变形成气雾?”说到这里,她心中忽而一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不等细查,那念头又沉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陆云警惕地问,连身子都坐直了些。   沧月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敏锐,诺诺的说:“我没想说什么呀,我只是想知道,宇文宰相那个老贼你有没有办法直接宰掉?”如果能把那个大祸害一举除掉该多好,省多少手脚!   陆云遗憾地摇了摇头:“恐怕不成,虽然我有一些仙家手段,但是,被明令禁止用于对付平凡人。”   沧月险些跳起来,不过还是克制住了,忍不住拉长了脸:“他都用上诅咒的手段陷害我们皇家子弟了,怎么还能算是凡人?”   陆云没理会她的跳脚,他现在这个点把她带过来是有原因的。   用手指掐算了一下时间,他忽而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瓷瓶,里面有一粒金光闪闪的丹药,大约蚕豆大小,被他倒在了手掌心里。   “来吧,该吃药了。”他语气淡然地说,将手往前伸了伸,“不用我喂你吧?”   沧月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垮了下去,一边做着鬼脸一边瞅着那枚金丹:“不是吧,还得吃?”   等等,刚才消失的那个念头再度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一次清晰了许多,她忽而忆起从京城之中一直到,异国他乡的这一段路途之中,她始终觉雾气悄然出现,再联想到是半夜三更吃药这回事儿……   “好小子,合着这么长时间,每天晚上你都是手段,悄悄的喂我吃药!”沧月心死同样敏锐,一下就抓住关键所在。   这时候她哪还顾得上吃什么药?劈手就揪住陆云的前襟,喝道:“你倒是说说鬼鬼祟祟的,跟了我一路也不现身,非得等人家睡着之后再喂人家吃药,这药到底有什么来头?”值当他这么偷偷摸摸吗?   陆云倒是一脸坦然之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将一根一根指头掰开,把那粒药丸放到她手掌之上。   他语重心长地说:“殿下啊,你不知道你的运气有多衰吗?这药是用来弥补你的气运、给你去除衰气的。”   “……真的吗?”沧月一震,有点讪讪的收回手,顺势把那粒药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陆云嘴角轻轻一挑,风清月霁的脸上露出一个坏笑:“骗你的。” ☆、分头行动   沧月对天翻了个白眼:“好烦人……”   两个人接下来又计划了之后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三件事:挑拨宇文奸贼和四皇子,拉拢西厂督主,刺探东梁国皇室情报。   宇文和四皇子那里,虽然有安阳公主做联系,但是归根到底,宇文是东梁国的大奸臣,四皇子未必看得上他,甚至很有可能,四皇子应该会忌惮他——若是让他忌惮的深了,按照帝王心术,他能放任宇文奸相做大?   自古以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是宇文对安阳公主说他志在西凉国,四皇子这种有能力掌控偌大个势力的人,会信吗?   至于西厂督主,那边由陆云负责,沧月不无小人之心的想,他一派仙家风范,最后还不是要干江湖上神棍的那种勾当?   而有关西凉国皇室诅咒的情报,却在几天后无意中被王公透露了出来。   当时,王公是到安阳公主府上送东西的时候,悄悄来见沧月的,一见面,他就将一枚玉佩送到了她的手上。   沧月直到见到那个玉佩,才哭笑不得的发现,口口声声要给她报恩的江湖豪杰王公,居然也是陆云一系的人!   那枚玉佩是陆云的。   难怪……难怪她觉得她从边城出来一直到东梁国四皇子手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怪异而顺利,搞半天,陆神仙在后面运作着哪?   拿到玉佩后,王公说了关于西凉国皇室诅咒的事情——原来,宇文奸相自从对安阳公主起了心思之后,就被安阳公主说服“往外发展”。   他不能动东梁国这盘菜,那就只能打西凉国的主意,由此,早在十年前,他就花重金聘用了来自苗疆的巫师,又派人暗地里潜入西凉国国内,花巨资买通了西凉国皇宫的某些内侍,取得了一个个皇子皇女的贴身衣物,偷运回东梁国宰相府上,由那苗疆巫师出手,用那些来自目标人物的小东西一个个咒杀了西凉国的皇室子弟。   励精图治的西凉国国主,可没想到远在异国的奸人对自家一族起了歹念,即便是被国师告知他们家中了诅咒,也没有半点愁绪,还因此而变得狂躁,做下许多错事。   虽然沧月自己在西凉国皇宫里过的水深火热,但她很有自知之明,她之所以能活下来,一个是因为陆云的力保,另一个就是因为她父皇的偏爱了。   想到偷偷疼自己的老爹居然受奸人所害,饱经了长达十年的痛苦,沧月心中既愤恨又郁闷。   宇文奸相在东梁国势力很大,老皇帝也在他进献的方士教唆下沉迷炼丹、不理朝政,他只差一步就能摸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所以,沧月就从这个方面入手,出其不意的找到三皇子,并且表露了身份。   而三皇子不愧是人中龙凤,当得知她乃是邻国皇太女之后,毅然出手,先暗中资助西厂,捕捉安阳公主罪证,而后以“不敬天地”的罪名绊倒了四皇子,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收编了四皇子的所有势力。   最重要的是,有沧月牵线,陆云这个真神仙被引到了东梁国国主眼前,有了他这个真仙坐镇,东梁国国主渐渐嫌弃起宇文奸相及其方士,而当三皇子将宇文奸相所有罪证并四皇子意图篡位的“证据”陈列到老国主眼前时候,四皇子、安阳公主、宇文奸相便相继被打入天牢。   至此,沧月来到东梁国不到半年,就解决了自家心腹大患。   那宇文奸贼虽然没有死,但在天牢里也离死不远了。   这天晚上,化身淡金色雾气的陆云,悄悄带着沧月去了天牢,等他们从天牢出来的第二天,东梁国的前任宰相、曾经风头无两的宇文便暴毙在狱中。   沧月这一段时间的离奇境遇,才告一段落。   而宇文奸贼的府邸被查抄的时候,搜罗出来不少奇人,其中就有来自苗疆的巫师,被东梁国老国主以“异端”的罪名,问斩于街头。   陆云随即测算了一番,发现针对西凉国皇宫的诅咒不药而愈——看来,没有了主事人,那诅咒便会自动消散的。   几个月来,沧月别的人倒没理会,就是那东梁国的三皇子,那女扮男装的真“豪杰”跟她惺惺相惜,彼此倒成了至交好友。   尘埃落定,陆云打算带着沧月回国的前夜,三皇子在自己的别院设宴招待他们二人,因为喝多了,她和沧月对月当歌,唱着唱着不知怎的就约定,两人将来的孩子一定要指腹为婚!   沧月是喝高了,但陆云没有,眼看得三皇子喝的都要搂住自家沧月,陆云不得不施展李代桃僵的手段,用一块木头替代了沧月本人,任由那位抱着,而后他挥挥袖子……自己扛着沧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看数据太惨,所以没办法,大纲速度放上来,然后再写几章女主“登基”后和国师的JQ,就完本吧。 ☆、尘埃落定之后   自家的诅咒解除,这是沧月最为高兴的事情,能够扳倒邻国那居心叵测的奸人,完全是她被贬为庶民的意外收获。   离开故土的时候,凄凄惶惶,茫然无措,回去的时候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等到两个人回到西凉国京城。皇宫之中的国主已经得到消息,不仅把两个人招了进去,而且还让未来的皇后华妃娘娘亲自款待两人。   这大半年没见,再一见到华妃娘娘,沧月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肚子高高隆起,分明怀孕好几个月了都。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她敌友未明?为什么明明两个人应该不相干,她却对沧月万般呵护……闹了半天是想让沧月挡在前面,当她的挡箭牌,好掩饰她的孕事啊。   虽然对此觉得深受利用,有点不痛快,但好歹都是一家人,沧月也就暂且遮盖了过去,而且,诅咒解除之后,西凉国国主的脾气也大有好转,不再暴躁失常,甚至后宫之中除了华妃之外,也传来其他妃子身怀有孕的消息,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可是,沧月还是庶民的身份,虽然她的父皇已经明白了中间有奸人作怪,但却没有恢复她的皇女继承人身份。   拜见了自己的亲人们之后,沧月又被赶出了皇宫。   来老公门之外,她和陆云面面相觑,看了半晌之后,陆云终归于心不忍。   “要不你先去我的道观呆几天,啊?”陆云委婉的问,“现在刚刚尘埃落定,还不知道有没有东梁国的其他奸细,你住到我那里也安全一些。”   本来他以为沧月会一口回绝,谁知沧月却断然点头说:“好。”   陆云还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却被堵了回去,他摸了摸鼻子,只好头前引路,带着沧月去了国都之中的国师馆。   这是一所坐落于大型园林之中的道观,周围的园林归于历代国师所有,建筑之外环绕着层层幽林,奇花异草散落在山石湖水之间,间或有仙鹤时起时落,整个环境宛如人间仙境。   沧月见惯了人间繁华,又经历了人间疾苦,再来到的逍遥清静的地方就心中生出慨叹,有感而发道:“要不我也出家给你当道士吧!”   跟他肩并肩走着的谪仙少年嘴角一抽,随口说:“好啊,那个没有问题,明天就传你气功辟谷。”   沧月:……   她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大吃货,少吃一顿都受不得,何况还要辟谷?免了,免了。   所以出家的话题就此揭过。   道观的规模并不大,有里外三进院子,其中有藏书馆和观星台,能住人的也就在第三进了,东西厢房里面都住着打扫的小道童,只有正房还空着,还好正房有两间——所以陆云一点都不避嫌的让沧月住了东间,自己则住到了西屋。   沧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看他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张张嘴,又怕自己说多了以后显得愚蠢,只好把那怀疑又咽了进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